成婚三年,谢舟把怀有身孕的我扔在火海。
只为先救出一幅女子画像。
他说:“能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
后来,我将曾经亲手给他绣的荷包扔进水中。
他浑身湿漉地攥着荷包跪在我眼前。
“舒儿,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青石砖上落着几片枯黄的海棠叶。
寒霜覆了满地。
谢舟已经大半个月没见我了。
他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
我送过去的一应物件,吃食汤药,他全然拒绝。
就连我亲自去求,都被拦在了门外。
成婚三年,我们也算恩爱。
这是从未有过的。
就连我有了身孕,都没机会告知他。
今日他忽然让人来报,说在书房等我。
我急急地赶了过去。
等到了书房,谢舟却不在。
“夫人,世子稍后就来,您稍等一会。”
门口的小厮还算恭敬。
推门进去我便惊了。
书房很大,屋子杂乱地堆放着竹簧和油纸。
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挂着许多做好的花灯。
上头画了栩栩如生的海棠花。
凑近了看,一旁还用簪花小楷题了诗。
落款处是“赠云云”。
不是谢舟的风格,但是谢舟的笔迹。
几乎每盏花灯上都有。
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我心中欣喜。
谢舟还是念着我的。
鼻尖萦绕着一股子灯油的味道。
我有些反胃,只堪堪坐在椅子上。
难受得紧,我打发了春融去拿酸梅来。
谢舟的书房以往从不让我进来。
我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
忽地,书桌上的一幅画像吸引了我的注意。
有些眼熟。
我小心地绕过地上的东西走到书桌旁。
还没等我看清,身后的响声吓了我一跳。
回过头,发现是花灯掉在了地上。
瞬间烧了起来。
见状我心中大惊。
想要朝门外走去,却不小心被地上的竹簧绊倒。
我下意识护住小腹,当即朝着门外喊:“来人,走水了!”
脚踝传来钻心的痛,手心也被地上的竹签扎破。
额头上冷汗直冒。
但是外面却没有动静。
我挣扎着站起来,但就在这一瞬间火势冲天。
应当是烧到了灯油。
一屋子全是一烧就着的东西。
很快我便置身火海。
我心中又怕又急。
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
但火势太大了,我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
被火舌舔舐的痛感从我的手臂上传来。
胸口呛得生疼。
上方有东西掉落,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腿上。
剧痛侵袭了我的理智。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了谢舟的脸。
难道我就要被烧死在这儿了吗?
就在我绝望之际,外面变得嘈杂起来。
“世子,夫人还在里面。”
“救救我家夫人啊,你们别拦着我,我要去救夫人!”
是春融的声音。
就在下一秒,门被人踹开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我心中的情绪再也忍不住。
眼泪夺眶而出。
谢舟,他来救我了。
“谢郎,我在这儿。”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继续向门口爬去。
但是谢舟仿佛看不到我一样。
只听他嘴里念叨着什么。
他直直地冲向书桌,将桌子上烧得只剩下半张的画像护在怀中。
又在书桌拿出一个匣子。
他路过我时,我用尽力气抓住了他的衣袍。
但他对我置若罔闻。
就那样抱着这两样东西冲出了火海。
我醒来时,婆母已经罚谢舟在院子里跪了三个时辰。
是春融冲进火海将我救出来的。
手上腿上仍旧是火辣辣。
我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幔。
一动不动。
成婚三年,恩爱三年。
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还不如那一幅残缺的画像重要。
春融受伤,我让另一个丫鬟眠风暗中去查。
她也是我的陪嫁丫鬟,只是原本不叫眠风,是谢舟赐的名字。
眠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
“夫人,奴婢费了好大的功夫打听到,世子抢出来的是以前表小姐的东西。”
“他们还说,说……夫人像极了表小姐。”
屋子里烧了暖暖的炭火。
可我整个人却只觉得如坠冰窟。
手心脚心出满了冷汗。
心中像是被钝刀子割肉一般,一下一下生疼。
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能串联上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和谢舟相遇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秋高气爽,碧穹澄澈。
彼时我正上完香准备下山。
马车却坏在了半路上。
我正着急,后面却缓驶来了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
马车停滞,里面的人声音颇为不耐。
“怎么回事?”
谢舟撩开帘子,面色阴郁。
可在看到我后,谢舟好似愣了一瞬。
我连忙欠身:“我这马车坏了,挡了贵人的道,还望多包涵。”
只见谢舟面上的不虞已经一扫而空,微微勾起唇角道:“无妨。”
他本就生得好看,一袭玄衣,笑起来更是多了几分不羁。
“正好我带了能修车的匠人,不若帮你看看。”
我心中感激,却只低头道谢。
我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
在京城这达官贵人扎堆的地方根本是不够看的。
这人看起来就气度不凡,不是我能沾染的。
但没想到他先开了口。
“秋景如画,不如一起走走?”
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我将拒绝的话吞了下去。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敢问姑娘芳名?”
谢舟走进一座亭子,站定眺望。
我中规中矩答:“小女程云舒。”
漫山枫叶红透,远远望去好似火海一般。
“我叫谢舟。”
猝不及防地,他的名字闯入我的耳朵。
“秋景虽如画,到底是不及春意盎然。”
他轻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想必谢公子是心怀慈悲之人。”
“秋日万物凋零萧瑟,着实惹人伤感。”
我自然是顺着他的话说。
不承想,他忽地转过身看向我。
我在他眼中读到了复杂的神色。
“你见过满园的海棠花吗?”
他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小厮来报马车修好了。
我并未答他,退后一步,让谢舟先行。
我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次见谢舟,是赛马场上。
当今长公主最是英姿飒爽。
每年深秋她都会举办赛马会。
年岁已至,我娘便为我的婚事发愁。
她让我多出去走动走动。
可我今日身子不爽,就只想坐着休息。
看着这些世家贵女争奇斗艳。
她们笑得明媚,都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舟。
他远远地看了我一眼。
便翻身上马,肆意张扬地在马场上驰骋起来。
遥遥领先。
夺人眼球。
我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带着春融去逛后面的园子了。
赛马场上太过喧闹。
我有些头疼。
来到池塘边,罕见地看到两只大雁在打架。
我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你喜欢大雁。”
就在这时,谢舟又出现在了我眼前。
突兀的声音惊走了两只大雁。
我心中烦他扫了我的兴。
却仍旧起身行礼,而后退后两分,与他离开距离。
“大雁,是忠贞之鸟,孤高清傲。”
他负手而立,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谢公子所言极是。”
我正想说辞脱身,谢舟朝我走来。
我无意间看到他手心有两道红痕。
似乎还渗出了鲜血
“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出声问询。
“方才马儿受了惊。”
谢舟轻笑一声,开口解释道。
身上刚好带了要给小弟的金疮药,便想着还了上次的恩情。
便先将药递给了他。
“这是我家祖传的药,效果极佳,谢你上次帮我忙。”
等他接过金疮药,我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去了。
谢舟好像无处不在。
后来无论我去哪,总是能偶遇他。
谢舟总是嘴角噙笑地看着我:“程小姐,好巧啊。”
而我也只是礼貌相回。
泛泛之交而已。
直到这天,我在街上被人偷了钱袋。
被我发现后,那贼人推了我,拔腿就跑。
我重重摔在地上,一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眼看贼人就要逃走,我急得不行,谢舟从天而降,将贼人擒住。
而后他亲自送我回了家。
那时我才知道,他是侯府世子。
我庆幸自己先前恪守本分。
并未做出为程家招祸的事端。
谢舟便不同了。
自那以后,仿佛是着了魔似的围在我身旁。
入冬便是我的生辰。
京城的初雪伴着烟火炸开。
这是谢舟送我的生辰礼。
后来,流水一样的礼物送进了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