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卖女求荣,要我替姐姐嫁给瘸子将军。
将军要的人不是我,便要我上战场,当奴隶,任人羞辱。
可最后,瘸子将军却红了眼。
扯着我袖子委屈:
“娘子,我离不开你,离不开你啊。”
沈瑞之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城的第二天,我娘就枉顾圣意,去沈家替姐姐退了亲。
烽烟四起,诸雄争霸。
圣人连小小四品官员家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了。
这是我去小厨房偷馒头的时候,听下人们说的。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谁嫁给谁,谁坐了皇帝,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只盘算着如何在不被打的情况下,填饱肚子。
手里的馒头还没啃完,我娘就寻了过来,我抱着头,拼了命的往肚里咽,我怕她再给我抠出来。
奇的是,习以为常的板子并没有打下来。
“知了,你慢点吃,来,娘刚让人做的肘子,趁热吃。”
有阴谋!莫不是要毒死我?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除了香气扑鼻,并没有闻到老鼠药的气息。
“你娘这么疼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这才看见,我娘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我那久不露面的爹。
有我爹在,料想这老虔婆不敢明目张胆的苛待我。
“这么晚了,爹娘有事吗?”
“你先吃,吃了再说。”
我爹的目光在躲闪,他很少这么遮遮掩掩。
我撸起袖子,抱着肘子开始大快朵颐,管他呢,哪怕明天让我断头,今儿我也得吃饱了上路。
“知了,沈家的亲事没退掉,明天,你就启程去甘凉吧。”
我就说这肘子不该晚上送,一定是我吃噎了,才没有听懂他们的话。
前院传来姐姐知秋哭哭啼啼的声音,她的丫鬟在我门前探头探脑。
哦,对,沈家婚事不是姐姐的吗?
我这下贱的外室生的,出身卑微,有好事能轮到我?
当我一身新衣,一顶小轿被送往甘凉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宋家的门楣上,已经换上宰相府了。
抬轿的说,是圣上求我爹别在用兵之际刺激沈瑞之,这亲,不成也得成。
这一求,就让我爹连跳三级,成了当朝宰相。
我看了看我随身的嫁妆,一道圣旨,两三件换洗衣裳,别的没了,宰相的女儿也忒寒酸。
不仅我这样想,当我到甘凉军营时,所有人都这样想。
沈瑞之不见我。
他的副将皱着眉,将我拦在军营外,说战事吃紧,将军顾不上儿女情长。
可我又能到哪去?
我一个女子被亲爹这时候送到了前线,我不是替姐姐嫁人的,我是替她来送死的。
战火不息,流水一样的伤兵,源源不断的送回营地,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我,嘲笑我是皇帝派的走狗。
大头兵们看人下菜,沈瑞之不见我,他们就排挤我,故意踢翻我的粥碗,我从来不生气,毕竟在家里,我都已经习惯了。
战场上,不送援兵,却送我一个女子来,讨好主帅,就能挽回败局了吗?
昏君啊,真是昏君。
没等我想明白,号角声急促了起来,沈瑞之下令,拔营,后撤三十里。
前方失守,敌军杀来了。
我下意识撒腿就跑,可跑了两步,我就再也迈不出一步。
一辆马车横在我身前,沈瑞之的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他说:“沈家军不做俘虏。”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沈瑞之。
上一次,是在姐姐跟他的订婚宴上。
那时的他,温润如玉,细细的给我姐姐拂去肩上落下的桃花,唇角含笑,端的是一派风流倜傥。
如今,马车里端坐着的他,瘦了,棱角分明的脸,眼神锋利又满是威压。
我从容的闭上了眼,结局既定,那就早点上路吧。
可沈瑞之突然笑了,他讥讽的看着我:“我改变主意了。”
他将我赶上了护城墙。
我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头皮发麻,箭簇的破风声擦着我耳朵划过,我强撑着自己不要求饶。
城墙上,只有我一个女人,孤身面对数万大军。
我想着嫡母对我的虐待,想着我这些年遭受的不公,想着要我命的沈瑞之,一腔悲愤全部化为骂人的脏话。
我骂的脏,骂的狠,骂到最后我火力全开,叫嚣着让敌军上来。
沈瑞之命人埋伏在城门后,想瓮中捉鳖。
可敌军却踟蹰不前,他们怀疑有诈。
敌军后撤了。
我骂沈瑞之:“狗娘养的,让女人上战场。”
大头兵们也被我激出了血性,打开城门,追杀了出去。
如果我死在这,也算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可偏偏我活了下来,得到片刻的苟延残喘。
沈瑞之坐在马车里,居高临下看着虚脱的我,吩咐洗干净了送他帐中。
这是沈瑞之几个月来,第一场胜仗。
我像一头待宰的羔羊,洗干净了,等着磨刀霍霍。
那天,他说:“谢主隆恩。”
那天,我才知道,沈瑞之为何近来连吃败仗。
他的一条腿,断了。
怪不得不见沈瑞之迎战,原来,他早已上不了马,杀不了敌,甚至,站不起来了。
他掐着我的喉咙说:“敢泄露出去,我就杀了你。”
朝廷的嘉奖,是五日后到的。
我坐在他腿上,面若桃花,似羞含嗔,沈瑞之眉眼含笑,环着我的腰,甚至就着我的手,正饮下一杯清酒。
朝廷来的人,正是我爹。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爹指着我骂,可我听着又不像骂我。
沈瑞之挑起了好看的眉:“你的女儿,买一送一?”
我爹不接话,继而换了一副笑脸道:“圣人关心你,托我来瞧一眼。”
沈瑞之戏谑道:“瞧见了?如陛下所愿。”
我爹头都不敢抬,面红耳赤的退了出去。
转瞬,沈瑞之就给我推倒在地,拿帕子擦着他的手,让我滚。
我被沈瑞之囚禁在他的帐子里,日日做出沉迷于声马犬色的假象。
他的腿,是最高机密。
也是,若西域诸国知道沈瑞之如今已经是废人,只怕一夜集结,乱军就直攻京城了。
我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人都说我祸国殃民,让沈将军沉迷女色,无心应战。
沈瑞之从不避讳我,谈论各种军事机密,他料定我听不懂。
他的亲随也不拿我当人看,在他们眼里,我可能连军妓都不如,留下我,不过是维持跟圣上之间那点体面。
战鼓再一次敲响了。
城破了,厮杀声传来,沈瑞之却稳坐中军帐,不动如山。
我问他:“你要降了吗?”
他不屑的看我一眼,拍拍他的断腿,自嘲的说:“这天下靠一个瘸子撑着,早晚要塌下来。”
我哆嗦着拿起他的刀,堵在了军账门口:“我活一天,就不能白活。”
他提起嘴角,嘲笑我螳螂挡臂,以卵击石。
他说:“你也就倔强这点,和你姐姐像。”
敌军裹着寒风,冲了进来,我亲眼看着沈瑞之,束手就擒,成了俘虏。
懦夫!
我两股战战,提刀就冲了上去,被三两下制服。
我成了西域的奴隶,沈瑞之却投降,做了座上宾。
庆功宴上,他喝的酩酊大醉,瘸了的腿摇摆着,逗的满堂敌军哈哈大笑。
他说为了助兴,特让他的妻妾舞一曲。
我扔进了台上,我挣扎着,四处躲避肆虐的目光。
堂堂大将军,竟以如此丑态,换取苟活的机会。
沈瑞之觉得不够,他提议玩的更尽兴点,他说:“这是宋宰相家的女儿,去,爬过去,给各位大人敬个酒。”
他将一壶酒挂在我的脖子上,他示意我跪下爬行,我誓死不从。
他对着我的双膝就是一脚,他将我的乱发轻轻的挂在耳边,他说:“恨吗?恨就听话。”
他扯着我的头发,挨个倒酒,任放肆的手在我身上游走。
一圈完毕,他笑了,随手招来一个人,嚷嚷着:“洗干净,送入王帐。”
我挣扎间,看见扛我的那个人,是他的副将。
不对!
我回头望,宴席已经大乱了,沈瑞之抽出了刀,一刀一个,正杀的酣畅。
那壶酒有毒!
沈瑞之一直到天亮才回来,12个敌军将领的头颅,被他摆的整整齐齐。
看见他瘸腿的人,都死了。
他捏着我的下巴,笑的格外温润:“我的军功,有你的一半。”
他一笑,就如漫天星河落下,照的我满心满眼都是他。
大军班师回朝,沈瑞之的威望空前的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