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总是被喊作谁谁妈谁谁他奶谁谁家媳妇,没人记得我名字。
丈夫和孩子觉得我的付出都是理所应当的。
终于,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我选择了改名字、离婚,重拾梦想。
重新介绍下,
我叫夏梦时,今年五十岁。
这一次我想用自己真正的名字为自己而活。
周六一大早,儿子张铁军和往常一样把孙子托给我照顾。
六岁的阳阳越来越沉迷于网络,手机不断传来重复的声音。
“蓝色妖姬你不爱,非要在渣男身上找存在。”
我皱着眉低头继续看每日热点英语新闻,却被这句话吵得我脑壳实在是疼得不行。
而这时,阳阳却忽然大喊一声,“奶奶,你知不知道蓝色妖姬和切尔西啊?”
我放下手机,朝他微微一笑,“奶奶不懂,阳阳可以告诉奶奶你在看什么吗?”
不料,阳阳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他迅速站起来,伸出食指指向我,“奶奶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用呢?我要让爷爷扔掉你。”
我顿时一愣,阳阳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不行,如果再放任下去,那岂不是以后会更加无法无天。
我收起笑容,严肃地看向他,“阳阳,你不可以骂人知道吗,你这样说奶奶很难过,这么做是不对的,我们要做有礼貌的小朋友。”
岂料他不仅不觉得有错,还做着奇怪的手势动作,嘴巴不断叫嚣着,“坏奶奶,你就是坏奶奶,我一定要让爷爷扔掉你,爷爷说过你是个坏女人,不是好东西。”
孙子这一番话,让我一时间没法接受,心口处堵着一团气,感觉越来越难受。
原本还在房间内谈话的丈夫和儿子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我一看见他们俩,松了口气。
总算有人来治阳阳了,这孩子就该让儿子好好教育一番。
可没等我说话。
丈夫张德震一脸怒气,他双手叉着腰冲我喊道,“死老太婆,你跟谁凶呢?都吓到我孙子了,跟6岁小孩在那嚷嚷什么啊?一把年纪还欺负小孩,不会让着他吗,吵死了,我们都没法说话了。”
“妈,阳阳从来都不会这样,一定是你惹他不高兴了,你要不愿意带,我带他走就是了,何必吵架呢,他才六岁啊,一小孩懂什么。”
张铁军语气极其不耐烦,把阳阳扯到身后。
两父子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把我的罪定了。
我才刚准备解释,却被张德震打断,一向脾气暴躁的他一脚踢翻小矮凳,大声呵斥,“赶紧滚去做饭,你就适合待在厨房,整天看那破新闻脑子都变得不灵光了,跟一小孩计较,说出去笑死人。”
“来阳阳,爷爷带你去打游戏,咱不跟奶奶计较。”
张德震抱起嚎啕大哭的阳阳转身回到房间。
我被他训得脑袋有点蒙,愣在原地,直到里头房间门一甩,砰的一声巨响。
先前极力压抑的怒气和委屈全部情绪化作一声叹息。
“还真当自己是大才女呢,都一把年纪了,在那立什么威,教育谁呢。”
“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嫁进我们张家是你最大的福气。”
饭桌上,张德震又开始喋喋不休饭桌教育,不放弃任何时刻抓住机会贬低我。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长达30多年。
我默默地吃着饭,儿子一如既往地刷手机,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父亲正对自己的母亲言语羞辱。
而阳阳呢,我夹菜时看了他一眼,那小子暗自窃喜被我抓了个正着,不仅不怕还伸舌头做鬼脸鄙视我。
“少刷国际新闻,真当自己能看懂啊,装模做样,也不想想自己连大学都没上过。”
“要我说,你现在唯一的用处,就是把孙子外孙女照顾好,其余也别去想了,你配不起懂吗。”
听到这,我感觉脑袋嗡的一下,美味佳肴吃进嘴里瞬间如嚼蜡般食之无味。
张德震那张嘴依旧喋喋不休,今天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陡然间生出一丝勇气摔碗筷,不顾后面疯狂的咒骂声,夺门而出。
跑到楼下时,我感觉心脏跳得很快。
年龄大了,跑那么点路就喘个不停。
邻居陈婶子正好也下楼,她拍了下我的肩膀,“阳阳奶奶,这个点不在家吃饭要去哪啊?”
我勉强扯出一抹笑,“闹了点矛盾,下来透口气。”
我原本不想多说,陈婶子一个劲问到底怎么了,便如实说了。
没料到的是,她听完,扬起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讽,“阳阳他奶奶,他还小嘛,你说你跟他计较啥。”
我顿时觉得,也没必要跟她多说什么了。
于是随便应付两句之后,我便与她分别。
走在公园路上,我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自己真的做错了,还是他们做错了。
正想着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突然撞了上去。
面前一脸怒容的黄毛青年,举着拳头挥了挥,语气凶狠,“死老太婆,走路看路啊。”
我一愣,连忙道歉。
黄毛青年骂骂咧咧走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
怎么连陌生人都叫我死老太婆。
漫无目的走了几圈,我还是回家了。
不出我所料,桌上堆着装满食物残渣的盘子,地上散落饭粒,一片狼藉。
家里静悄悄的,他们都出去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料定我会动手收拾,心安理得放任在那好像在嘲笑我。
回头观望我的人生,跟垃圾桶里的残渣有什么区别,嫌弃、无用、恶心。
晚上八点,门口响起一阵嬉笑声。
“死老太婆,一大把年纪学人家离家出走,害我们找了你一圈。”
“妈,你说你不好好待在家,跑出去干嘛啊。”
“就是说啊,我这好好的周末都没法过了,一下午都在找你。”
我被他们一人一句指责到哑口无言,莫名感到心虚。
想说点什么又被打断,我只好坐在矮凳上小声嘀咕一声,“逛逛而已嘛。”
张铁军皱眉,语气不悦,“妈,外面有什么好逛的,你不知道我很忙吗!本来周六带阳阳过来,就是想让你们照看一下,我这一下午时间都给浪费掉了。”
我一哽,还未来得及说话,被一旁的女儿打断。
张绣兰一脸猜忌,用肯定的语气质问我,“妈,你该不会是中了短视频假明星的毒,跑去外面汇款了吧。”
“姐,你说的是什么玩意啊?”
“我跟你说,就是网上出一批ai明星的视频说祝福语,一些老年人没法分辨,会以为对方是真的对她说话,我朋友她妈就是这样,像老房子着了火,狂热地追求假明星,打赏十几万给骗子呢。”
张绣兰打开视频外放给他们看,对着张德震和张铁军说得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
随后三人转过头看向我,我心里一沉,下意识陷入自证向他们三个解释自己根本没有给骗子汇钱。
可张德震不信,他怒目圆睁,如若不是儿子张铁军拦着,我想他必定会操起扫帚打过来。
“夏绝女,打从你一开始嫁给我就不安分,整日整出一些有的没的,要不是你父母求着我娶你,你看村里谁敢娶你,你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把年纪不要脸,敢拿老子的钱去喂小白脸!”
张铁军死死地抓住张德震,可他脸上却露出掩饰不住的嘲讽,“我说妈啊,你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网络上那些视频都是假的,真以为人明星不挑啊?你有钱还不如拿给我去做生意。”
一旁的阳阳连连拍手附和,“就是啊就是啊,奶奶想得美。”
我只觉得胸腔里翻腾倒海,气得我浑身颤抖,喉咙像堵住了一样,想说却说不出来。
张绣兰唇枪舌剑与张铁军在钱的话题上又吵了起来,可他们俩最终又一致将矛头指向我,控诉我的一切。
他们的几句话似飞速的箭直直戳中我的心,全身像燃烧着猛烈的火,把我隐忍数年的理智全烧没了。
“张德震,你二十五岁那会儿意气用事惹毛老板,是我低声下气去求他,四处打工才维持好家里的一切,而你呢?酗酒不管子女,在外包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事情?不要脸的一直是你懂吗?嫁给你才是我倒霉的开始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