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了大半辈子才知道，我妈这样的人叫扶弟魔。
她吸着全家人的血，成全了舅舅的幸福生活。
再睁眼，我回到中考前夕。
我那被洗脑的亲妈，正在苦口婆心地劝我：“你舅舅平日里待你不薄，你要是不给他捐肾，就是没良心，就是你害死了舅舅。”
1
“你们血型相同，配型又配上了，这就是天意呀！捐了这个肾，也算是不枉你舅舅疼你一场。”
饭桌上，我妈妈喋喋不休的劝着我，口水溅到了我的碗中。
我厌恶的皱了皱眉头。
前世就是她不厌其烦的在我耳边念叨着舅舅对我的好，以及捐肾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影响，我才心软答应下来，铸就了半生悲苦。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里。
爸爸勤劳本分，在厂子里每天加班，奶奶年纪大了，也不敢歇着，每天给人做些手工活补贴家用，就连哥哥也小小年纪就辍学在家务农，但家里却还是村里最穷的，导致我活到了十六岁都还没吃过几回肉。
只因为我有一个号称扶弟魔的亲妈。
在她嘴里，舅舅他们生活困难，我们得省下钱来接济他们。
“红枣，妈妈知道，你也念着你舅舅的好，等你捐完肾，妈妈就给你炖排骨吃。”
她奖励似的亲了亲我，从前她只会对舅舅的女儿如此亲昵。
我就被这样被忽悠着，去医院填了器官捐献协议。
在两个月后，被推进手术室切除了一个肾。
“妈，当时配型的时候你和表妹都配上了，你们怎么不去捐？”
她面上有些慌乱，但身经百战的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妈是快要五十岁的人了，身体也不好，捐了说不定就下不来手术台了，你也不想失去妈妈吧？”
“至于你表妹，她从小就失去了妈妈，我实在不忍心再让她去承受捐肾的苦，你自幼有人疼爱，身体也好，让你捐肾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替你打听过了，一个肾也能活的很好，乖！等手术结束，妈妈亲自照顾你至康复如初。”
我刚生下来就被丢给了奶奶，扶弟魔母亲大部分时间都在舅舅家帮忙照顾从小失去母亲的表妹，我基本见不到她的身影，所以缺失的母爱成了我18年来，最大的遗憾，她说的亲自照顾对我而言无疑是久旱逢甘露。
前世她就是利用我对母爱的渴望，诱我捐了肾。
术后她精心照顾了我的舅舅，而作为捐献者的我连口水都喝不上。
出院时担心舅舅坐着会影响伤口恢复，让舅舅躺在我爸的三轮车上回家，然后硬拉着刚捐了肾我走了二十里的山路，导致我落下了病根，每次走路伤口都会痛。
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我把碗重重的磕在桌上。
2
“妈，你这话就说错了，我这瘦骨伶仃的，哪有你壮实呀？前些日子你还给舅舅家收玉米呢，一麻袋五十斤的玉米，你能扛两袋，我爸都得甘拜下风。”
“再说，表妹可是舅舅的亲女儿，哪有女儿不捐让侄女捐的？这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吗？”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我却截住了她的话头，把她曾经对我的教导都说了一遍。
“妈，那就这样说好了，你明天就去医院签署器官捐献协议吧。”
不等她说话，我就一溜烟地跑到舅舅家。
她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从小外祖母就告诉她弟弟才是他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长大后要多帮衬着弟弟。
她从小接受了这种思想，这么多年来，也践行着这个思想。
前段时间舅舅被查出得了肾衰竭。
我妈哭天抹地的要求全家都去给舅舅做配型。
舅舅感激的说道：“关键时候还是亲姐姐靠得住呀！只是你妈那么大年纪了，捐了肾身体能受得住吗？”
“舅舅，您也知道我妈的性格，您要是有什么好歹，她能跟着去了，不管以后如何，现在还是让她捐吧。”
舅舅沉思片刻，缓缓点了头。
我想舅舅一定是记起了当年我妈为了给他娶媳妇，主动爬上了我爸的床，然后挺着大肚子在赵家门前撒泼打滚，逼我爸出十万块娶了她。
3
第二天表妹就来了。
“姑姑，谢谢你救了我爸爸，等你老了，我把你当亲妈孝顺。”
表妹直接将还在原地发愣的她拉上了三轮车。
看着三轮车冒着黑烟远去，我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我哥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
“好样的！”
“早该这样了！”
这时的哥哥如青松翠柏，如旭日朝阳。
与十年后那个修脚店内卑躬屈膝的修脚师大相径庭。
那年父亲年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按照厂里的规矩，他可以让自己的儿子顶班。
可是舅舅有个和哥哥年纪相仿的儿子，至今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我妈就动了让表哥顶班的心思。
她偷偷将顶班申请表上的名字改成了表哥，在被发现后，跪在哥哥面前哀求道：“你舅舅他不容易呀！生了个讨债的儿子，整日里游手好闲，你就帮帮你舅舅吧！”
哥哥看着跪在面前的母亲，含泪同意了。
之后，表哥在厂里操作失误，害死了人，她在警察来后，做证是哥哥害死了人。
哥哥在牢里呆了十年，出来后有了案底，找了半年工作，最后只有那家足浴店要了他。
“红枣，今天妈不在家，你去把肉炖了，我们好好吃点！”
哥哥把刚从肉铺买来的五花肉递给我。
家里的鸡鸭养大后，总会被我妈送到舅舅家，我和哥哥是见不到肉的。
我们要是没经过他同意把鸡宰了吃肉，她能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所以只能偷着在外头买点肉打打牙祭。
我家的烧饭用的还是最古老的灶台，每次烧饭都得重新烧火，当年国家普及天燃气灶的时候，我妈把家里的积蓄全部拿出来给舅舅家安了。
“你舅舅是个男人家，做饭不容易，现在有个简单的东西，就让给他吧。”
她作主将家里的积蓄全给了舅舅。
我们家没钱安天然气了，就只能继续用柴火烧饭。
爸爸知道后气得差点要和她离婚，她哭哭啼啼的闹了半个月，爸爸无奈之下，又妥协了。
我把柴放进火中，冒出的黑烟，呛的我直咳嗽。
“这柴火烟伤皮肤，我家红枣这漂亮脸蛋可别被熏坏了。”
听见我的咳嗽声，奶奶进来将我拉开，蹲下扇起了火。
她现在八十有余，身体不怎么好，可摊上我妈那样只顾着娘家的儿媳妇还是得从早到晚的操劳。
我拿出案板切肉，想为奶奶多分担些。
“哎，你笨手笨脚的当心切到手，快出去，别给我添乱。”
奶奶急的从我手中抢过了菜刀，将我轰出了厨房。
她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我原来对她是有些怨念的。
妈妈说奶奶重男轻女，生下来见我是个女孩，不肯给她吃有营养的食物补身体，所以我才从小体弱多病。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奶奶端着碗，挨家挨户讨羊奶养大的，妈妈从不肯喂我奶吃，因为舅妈生产因时羊水栓塞死了，表妹没有奶吃，饿的哇哇大哭，她心疼坏了，就把我那份给表妹吃了。
我出去后就坐在哥哥旁边，和他编起了藤篮。
这是奶奶每天编好，挑到镇上卖了补贴家用的。
懂事之后，我和哥哥就经常帮着编，好让奶奶多些休息的时间。
阳光下，我和哥哥望着奶奶忙碌的身影，闻着饭菜的香味，编着手上的篮子。
“松子，红枣，洗手吃饭了！”
“来啦！”
桌上热腾腾的红烧肉，让我和哥哥食指大动，狼吞虎咽之下盘子很快见了底。
“慢点吃，别噎着了。”
奶奶慈爱地摸了摸我和哥哥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