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傅之女,满京城都赞扬的第一才女,更是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人。
一日家中乖顺的庶妹不慎落水,醒来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的沉静,做生意参加宴席,一时间闻名京城,后来更是盯上了我的未婚夫太子殿下。
我和太子相视一笑,都想看看这庶妹到底有什么本钱。
“小姐,二小姐醒了。”
侍女来报,我便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提着裙摆往内院走去。
内院一片混乱,人来人往的,将里屋挤得满满当当。
方才落水的步秋柳正惨白着一张脸,茫然地左右看着。
直到我坐在床沿上,伸手去摸索她的手,她立刻警惕地缩回去,瞪着眼睛看着我,我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步秋柳的小娘早早去了,但好在父亲对府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就算只是个庶女,也是疼爱的,过得比寻常大户人家中的嫡女还要好。
我和步秋柳一同长大,常常多加照顾,因得她出生时早产了半月,身子虚弱,平常有什么好的我也都紧着她,相处下来是比亲姐妹还要亲。
这次落水,我更是自责不已,想着等人醒来就好好地补偿她一番,但眼前这个人绝不是同我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步秋柳。
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斥着陌生和警惕,还有几分警告我不要再靠近她的意味。
我垂下眸,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抬头换上一副温柔无害的笑意,轻声问道。
“妹妹身体可还有不适?”
她没说话,但余光一直在观察屋里头的陈设和人。
我挥手招来大夫,叫他再诊一诊脉,其间我一直在打量她的神色,由一开始的茫然到后面渐渐地冷静下来,垂下头正想着什么。
“回大小姐,步二小姐已无大碍,静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我点点头,见步秋柳已经抬起头,且直直地盯着我,看起来有话要说,我便挥手驱散了多余的下人,顿时屋内空旷不少。
“……姐姐?”
我挑了挑眉,轻声应下,见她踌躇着,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又怕问错话的模样,我好心给她补上。
“妹妹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这寒冬腊月的,要是寒气入体,可就伤身子得很。”
步秋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接着我的话头说了下去。
我们拉了会儿小话,她就说想多休息休息,我也不好多待,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侍女见我迟迟不走,对着紧闭的房门,还以为是我担忧心切,出口安慰几句。
我却冷冷地笑着,似是要透过这门将里头那个惶恐中带着无尽兴奋的女人看个清楚。
方才几番拉扯下来,我早就摸了个清楚——我妹妹步秋柳的身体里住了个别的女人。
太傅家的二小姐近来在京中逐渐被人所熟知,近来城中最为新潮流行的口脂香膏就是由她做成的,名字好听又便宜,下至平头百姓,上至达官贵人的家眷都极其喜欢。
步秋柳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连她开胭脂铺子的本钱都是我给的,拿钱时信誓旦旦地说会将这笔钱还给我,我拿出来一张借据让她签字画押,步秋柳的脸就垮下来,蹙眉看着那纸借据。
大概是没想到我真的会给自家姐妹打借据,我叫侍女拿来笔,瞥见她咬着牙的纠结模样,心里头嗤笑了一声。
又不是我的妹妹,这钱自是该还给我的。
步秋柳看着侍女递上的羊毫笔愣了愣,下笔时犹豫不决,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不似寻常那般的簪花小体。
连侍女都惊诧地看了眼步秋柳,她落笔后状似自然地解释道自己落水后伤了手,怕是不能写得像从前那般好了。
她说得分外平静,但听起来却像是演练了上百遍一样,我也装作没有看出她不对劲,回应她这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谎言。
她的胭脂铺子迅速火爆的原因,是源其独特的销售方式,她将顾客分为两等,买了铺子里头上等客牌子的就能提前得到新推出的东西,还有送到府上的待遇。
我也买过几次,也算是照顾她的生意,步秋柳见我上门,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招呼着我上座。
铺中人头攒动,各家小姐的香粉味混杂在一起,熏得我头疼。
步秋柳周旋其中,如鱼得水般向人介绍,似是察觉到我在看她,表现得更为起劲。
大永朝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不少,但像她这样将生意做大的倒没几个,这样看来她是在跟我炫耀她的生意之火爆,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长处。
我看她忙得抽不开身,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取走相看好的口脂便离开了,走前我的目光掠过铺中,林大人的嫡女正在挑选着口脂,步秋柳低眉顺眼地在她面前。
我蹙了蹙眉,太傅家的女儿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这般神色,想起那林小姐嚣张跋扈的脾性,步秋柳怕是要有得忙了。
“你家妹妹上回落水,可有大碍?”
我抿了口茶,低头望向湖上渐渐飘来的花灯,淡淡开口。
“太子近来也听到了些风声吧。”
卓明轩将盘中的糕点推向我,颇有几分微不可见的讨好。
“千柔,近来东宫事务多,才有几日怠慢。”
堂堂一介大永朝太子在我面前却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学着讨心上人欢心。
“太子莫不是忘了你我的婚约了。”
我捏起茶点小口小口地吃着,语气娇嗔,卓明轩就知我已消气。
不过说起步秋柳。
“我的妹妹温和端方,我从前竟不知她是块做生意的料子。”
我语气里的不屑嘲讽,自是被卓明轩听了个清楚,能坐上东宫之位的人,心思只会比我更重,马上就从这句话中品出了言外之意。
“怕是有人鸠占鹊巢惹千柔不悦了。”
我抬眼同卓明轩对视一笑,各自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看出几分玩味,举杯同饮。
我偏过头,看向底下的灯火通明,坐在方塔之顶可将京城所有景色尽收眼底,将所有的暗潮涌动都看个清楚。
主街上,步秋柳的胭脂铺子正热闹得很,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的。
待到侍卫清场后,我才看清了铺中站着的两位花了脸的姑娘,一位是步秋柳,另一位便是林大人的掌上明珠。
现下这位眼高于顶的林小姐脸上胡乱抹着口脂,发髻也散乱了些,看起来分外狼狈,步秋柳看上去倒是衣冠整肃,只是脸上也被抹上了口脂。
我心下一沉,有些烦躁地看了眼步秋柳,她嘴里还念着什么,激得林小姐浑身发抖,面红耳赤地又要扑上去抓人。
我唤了贴身侍女木锦来挡住步秋柳,顺便让她闭上喋喋不休的嘴,抬手将林小姐挥舞的双手挡了下来。
林小姐不给步秋柳面子,但看在外头还站着太子的情况下,给了我几分薄面。
我抽出手帕将她脸上的口脂擦干净,又亲手给她挽好发髻,承诺之后会备厚礼上门道歉,这才将这位难缠的大小姐给哄回去。
卓明轩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口,除了开头看了步秋柳一眼后便再无动作,我给了他一个眼神,他会意便收了侍卫回宫。
当天的事,我叫下人去封口,但舆论总是如飞絮般飞快地飘落整个京城,叫父亲脸色红了又青,但他还是宽宏的,没有罚步秋柳。
只是步秋柳还不知趣,自己又提起那胭脂铺子扩张需要银钱和人手,她自知父亲断不会叫她再开下去,便来我这里求情。
她顶着我妹妹的皮囊撒娇的模样,叫我恶心。
我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她的臂弯里抽出来,小幅度地擦了擦手掌,换上一副得体的笑容,就见步秋柳松了口气的样子。
“妹妹,你的铺子万不能再开下去了。”
步秋柳一愣,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肩膀也沉了下来,明明一副恼怒的模样却还是要忍下脾气问我为何。
“你得罪了林小姐,这件事若不是我出手怕是很难善了。依她的脾性和林大人的宠爱,绝不会再叫你开下去。”
我每说一句,步秋柳的脸色就更差一分,嘴里喃喃着什么,我放缓了语气去听,只模糊听见了“配角……碍事……”
那一瞬,步秋柳的脸格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