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失去记忆的三百年后，我遇到一个人。
他说他爱我，愿意为我捧来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甚至为我去死。
可他不知道，这所谓的深爱，是我用一条命换来的。
这一世，我不要他了。
一、
魔君降临忘川的时候，我正把手里的孟婆汤递给过桥之人。
一身白衣如谪仙的男子从天而降，挥一挥衣袖砸烂了我的汤锅。
在场所有雌性生物都露出了星星眼，包括白无常姐姐。
唯有我捧着汤锅的碎片不停抹泪。
他说他要赔我，我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
“我没钱。”他背着手泰然自若，倒是理直气壮，“但我可以收你当手下，怎么样？”
眉心点红煞，眼尾绽放曼珠沙华却衣不染尘的魔君，确实是世间少有。
这张脸，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白无常姐姐素练是蛇妖，天生媚骨。
她戳了戳我的脸，“多好看的男子啊，你不上我可就上了。
黑无常哥哥墨染是狼妖，天生凉血，唯独对修习术法有兴趣。
他冷眼瞧着那魔君，觉得这事可行。
也是，我只是个法力低微，丧失记忆的孟婆，除了熬汤一无是处。
若能跟着他，至少能增强法力，也算多一条出路。
素练姐姐说，若是能亲近一二，嫁与魔君做个妾室，便是我此生修来的福份。
我摇摇头，从不知爱恨为何物。
可我没想到，魔君却先开口说了爱我。
第二章 2
二、
魔君名尘述，是个好名字。
我叫阿凡，相貌平凡，法力更是上不得台面。
自三百年前从冥府桥边醒来，便再记不得前尘，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忘川边当个孟婆。
黑白无常探过我的元神，一片混沌，连真身都看不清。
迫不得已只能去抢判官舜风的生死簿。
舜风是冥界里，待我最最好的人。
生死簿掌管六界生灵的命数，但他死活不给，三人扭打在一处，我却毫无波澜。
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想知道，只想着这么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与好友快乐地生活。
可尘述来了，打破了我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他说我原也有个好名字，唤作玉生烟。
曾是他的爱人。
我不管这些，只想要他身上的功力，一成也好。
这才是我甘愿离开冥府，跟在他身边的原因。
第三章 3
三、
六界动荡，三百年前魔尊殒灭，受其庇护的冥界也遭到了天界的围剿。
墨染说，大战一触即发，我却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而魔君尘述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要想得到他的法力，要么就获得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传功与我。
要么只能与他双修，趁他情动之际，探取他元神中的修为。
“怎么获得他的心？”我问素练姐姐，“徒手掏吗？”
她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双修又是什么？”
她摇摇头，恨铁不成钢。
我很委屈，似乎自己生来便不通七情六欲，不似素练姐姐，眼波流转便能俘获裙下之臣。
她说，一字记之曰“缠”。
她说，烈女怕缠郎，反之亦然。
第四章 4
四、
男人都爱听好话，于是我天天跟在尘述屁股后面，拼了命地夸他。
夸他好看，夸他武功高强，夸他做的饭好吃，种的花五彩缤纷。
他勾起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你就陪他做他喜欢的事！”素练姐姐传信来说。
尘述跟旁的魔君不同，并不住在魔界，也从不允许我踏足魔界。
而是在凡间翠竹林，独辟了一处清净的院子，种花洒扫，春看桃李，冬赏寒梅。
我不懂这些意趣之物，他看书，我便陪着，有时候打起盹来，醒来就能看见他温柔的眼。
他唤我，烟儿。
我纠正他，“我叫阿凡，我与那个叫玉生烟的女子，很像吗？”
尘述伸手抚上我的鬓发，我下意识往后躲。
“你不像她，因为你就是她。”
他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这让我有些苦恼，虽然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妖，但被人当成替身的感觉真不好受。
他会带我四处游历。
去凡界皇宫的藏宝阁，那里有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他站在桐花台，看着角落里拉拉扯扯的男女出神。
“公主与死囚私奔，阿凡你怎么看？”
我挠挠头，苦思冥想片刻，而后摇摇头。
我什么也想不出来，这是旁人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他会带我潜入海底，在龙宫中隐去身形，坐在巨大的蚌壳里，听鲛人动情地歌唱。
鲛人交颈缠绵，他看得满脸通红，转过脸来，却见我目不转睛。
“你什么感觉？”
“好听，养眼。”我郑重其事地竖起大拇指。
他垂眸无言，似是无言以对。
可我生来便缺根筋，素练总是说我朽木不可雕，我能怎么办？
他会带我到妖界，看尘封了数百年的蛊灵珠，听说这是妖界圣物，我看得满眼新奇。
尘述却见惯不怪，眼底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看蛊灵珠，他看我。
他问我，若无情根，人这一生是不是总会遗憾？
这话问得我莫名其妙，我从不知情为何物，于是我把这话原封不动地抄下来，寄信回了冥界。
素练姐姐说，他怕是受过情伤，让我用柔情感化他，然后骗他传功与我。
她派冥鸦给我衔来一套衣裙。
艳丽又张扬的红，裙摆裁至大腿根，是我最不喜欢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