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死后我才知道，我妈妈这样是在道德绑架我。
她常常呼喊：“把命都给你了。”
再睁眼时，她依旧在pua我。
我笑了笑问她：“那妈妈，你真的会为了我去死吗？”
“刘婶家那个乖儿啊，自己家有房又有车，你嫁过去啊，不会吃亏的。”
饭桌上，我妈妈正苦口婆心地劝说我，想让我嫁给隔壁刘婶家里的那个傻儿子。
我笑了笑没说话，打量着我妈做的一桌子饭菜。
全是我妈妈“亲自”种的健康富有营养的绿色蔬菜，一点肉都没有。
下了蛋的鸡咯咯地叫，猪圈里的猪也养得肥头大耳，但我妈就是不肯宰了它们给我吃。
“我养这些畜生不是给你吃，难道还是留给我自个儿吃的吗？”
“这些个青菜多有营养啊，都是我自己种的，我这么辛苦种给你吃，你怎么还挑食起来了？”
可明明青菜从播种、施肥到采摘，这一系列的活都是我干的啊，就连那沉重的猪食都是我挑着担子顶着烈日，一担一担挑过去把它们喂大的。
这怎么就成了我妈的功劳了呢？
上辈子，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只能无助地端着饭碗，埋下头认真吃饭。
我夹了一筷子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的青菜放到我妈的碗里，学着我妈的语调，笑眯眯地说：
“是是是，我妈啊，最辛苦了，妈妈多吃点吧，我少吃点妈妈就能多吃点了。”
听着熟悉的话语从我的嘴里吐出，我妈肉眼可见地愣了愣，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不自在。
“你吃吧，我不爱吃青菜，只喜欢吃大米饭。”
她埋头吭哧吭哧扒起饭来。
她当然不爱吃青菜了，那些个家畜，可都是进了她的胃里。
她在我面前经常说那些家畜还没长大，不能宰杀。
可转眼我就见到她左手端着一碗鲜鸡汤，右手抱着一个大肘子，在厨房里吃得满嘴流油。
被我发现时，她更是怒气冲天。
“我这么辛苦，吃点肉怎么了？生你养你这么大，我还不能吃肉了？”
上辈子的我愚蠢天真，就算她这么说了，我都以为她是对的，以为全天下人的妈妈都是这个样子的。
我妈吃着吃着饭又抬起头来，死心不改地劝我：
“丁钰啊，你再看看刘婶家那个儿子，那可是我为你找遍整个村里最好的男人了，过几天我就让他们提亲。”
我放下碗筷，真是吃饭都堵不住她的嘴。
“妈，既然那个男人这么好，要不你嫁给他吧？他家这么好，你嫁过去一定会享福的。”
“而且，我现在才18，也不能嫁人呀。”
她见我顶撞她，紧绷着脸，一副我欠了她的模样。
“丁钰，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我救回来的，要不是有我你早死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就该听我的话，乖乖嫁人！”
是，我是个孤儿，被人放在篮子里顺着河流飘下来的，刚好幸运地被我妈妈捡到。
我妈妈是个年轻的寡妇，她男人死得早，她一个人更是不容易，捡到我之后整个家里更是艰难。
我时常觉得我是个幸福的人，我是被爱着的。
我稍微有动手能力的时候，我妈妈就经常给我展示她的困苦：
“这些伤口啊，都是我干活时割伤的，阿钰啊，你以后可要多帮帮妈妈，妈妈都是为了你啊。”
还小的我懵懂地点了点头，家里的活便全部落到了我的肩上，对于我妈说的话我更是深信不疑。
长大出门后我拼命努力赚钱给她养老，她却以身体出了毛病把我骗了回家。
随后几天就给我安排了婚姻，起初我不同意。
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下跪：“阿钰，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妈妈不想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啊。”
大家都对我指指点点，说我不孝顺，在妈妈的紧紧逼迫下我只能苦涩地点了点头。
我点头后，我妈更是马不停蹄地上门要彩礼，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五万，要知道五万在我们那个时候可是无比珍贵的。
刘婶家的车其实是牛车，房子也是一间茅草屋，一家子挤在一间风吹随时可能会倒的房子。
刘婶恳求我妈少点彩礼，但我妈说什么也不愿意，这方圆几里只有我一个人愿意嫁给她的傻儿子，所以刘婶东拼西凑了五万块钱给我妈。
我妈就这么把我打包了出去。
嫁过去后，因为彩礼贵的原因，刘婶就没给过我好脸色，那个傻男人更是经常暴打我，一不如意就揍我，我直接被他一次意外失手打死。
我妈非但没有给我讨公道，反而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无所谓，反正也是捡来的一个野种罢了。”
那一瞬间，我只感到我的寒意直冲冲地抵达了天灵盖。
我努力当好一个女儿的角色，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是一个笑话。
重来一世，她又说了一模一样的话，试图道德绑架我嫁人。
我没忍住，阴阳怪气她。
“妈，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倒是您，跟那男人挺配的，你俩差得不多。”
那傻儿子叫王杰，跟我妈都一样的年龄了，我嫁给他，就是他老牛吃嫩草，还脑力智障爱打人，这样的人就留给我妈去伺候吧。
我妈哑口无言，但我知道她这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她就去找了刘婶。
我偷偷摸摸跟了上去，隔得太远依稀只能听见“下药”“彩礼”“绑过来”类似这样的话语。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心底犹如一把钝刀在切割。
晚上，我妈破天荒地给我杀了只鸡。
她在河里拔着鸡毛，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汗，对我展示着少有的笑容：“阿钰啊，妈给你杀只鸡煲点鸡汤给你补补身体。”
我心情复杂地望着她。
如果不是我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我大概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吧，毕竟我妈鲜少为我真正付出过什么涉及她利益的事情。
等她把还冒着热气鲜香四溢的鸡汤端给我时，我拒绝了。
“妈，我不想喝。”
她愣了愣，转而温柔地说：“我这么辛苦给你煲的鸡汤，你不喝，妈妈会很难过的。”
如果我没看到她把一包药粉撒进鸡汤里的话，我兴许还会捧着碗大快朵颐。
我直接反pua她：“妈妈，您都这么辛苦了，我更不能喝了，这碗鸡汤还是给您喝吧。”
我把碗往她方向推了推。
她唰地一声站了起来，用力拍打了一下桌子，面目狰狞地道：“这汤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她端起汤就往我嘴里灌，手指用力地抠着我的嗓子眼，好让汤汁流下去。
我被她掐得难受，直接把嘴里含着的鸡汤全部吐到了她的脸上。
油腻的鸡汤顺着她的头发流下，显得她好不狼狈。
我赶紧起身一股脑跑了出去，直奔村长的屋子让他给我主持公道。
而我妈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长话短说地把事情给村长解释了一遍，他拄着拐杖，重重地敲了几下大地，质问我妈。
“听小钰说你要把她卖了？”
“我的女儿，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我把她养这么大，给她找个好男人倒还是我的不是了？”
我妈一开口就气势汹汹，她还嚎了起来，引得村里的人都来看热闹。
她捶着胸口，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
“你们说我造了什么孽啊，我这么辛苦了，她还不听话啊。”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是啊，哪个女娃儿像丁钰一样，瞧这细皮嫩肉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嘞，哪个娘不为子女着想嘞。”
我定睛一看，是刘婶子，她粗糙的手用力地掐着我的脸蛋，看来她跟我妈是一丘之貉了，非得死死地捆绑住我。
我看着我妈卖力地表演，心中毫无波澜。
她突然高高地扬起手，就在我以为巴掌要落到我的脸上时。
我妈竟是一个又一个打在了她自己的脸上，力道之重，她的脸都高高肿起。
她双膝下跪在我面前，不停地扇耳光。
“小钰，是不是非得妈跪下来求你，你才愿意嫁给他？妈这么做，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