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一直觉得是我害惨了他的白月光。
看着我被白月光打成重伤的监控记录,他说:「这是你欠她的。」
可是后来我拿着伤情报告离婚时,他却哭红了眼,问我:
「小池,你疼不疼?」
我在妇产科门口看到了我的丈夫江曾和他的白月光李诗意。
他们正低头耳语,女人不轻不重地锤了江曾一下,旋即头靠着江曾的肩膀,挽着他的胳膊撒娇。
忽略小腹异样的胀痛,我捏着报告单许久,没有勇气上前打扰他们。
更不敢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妇产科。
回到家收拾行李时,我瞥见院子里的桂树开花了,金灿灿的花瓣成团成簇,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因为李诗意对桂花过敏,所以江曾两天前就安排好伐木工,要把桂树全部铲除。
我求他不要这么狠心,他却只用冷淡的目光掠过我的头顶,警告我:
「别忘了当年你做过的好事。」
我僵在原地。
五年前李诗意吃了我做的糕点,里面有过敏原桂花,导致她过敏休克错过了保送面试,只能出国去野鸡大学读书。
我才有机会接近江曾,讨了他父母的欢心,和他结婚。
江曾太高了,我仰着头才堪堪和他对视:「是她自己偷偷吃的,我没有故意害她。」
他听到我重复了无数次的解释,只露出更加厌恶的表情:
「没想到你还在狡辩。和你说话简直浪费生命。」
「你怎么不替李诗意的母亲去死?」
而后他便摔门而去。
江曾说过很多次他希望我替李诗意的母亲去死。
五年前,李诗意的母亲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上不了清大,气得急性脑溢血发作当场去世。
人死为大,我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不仅被在高三的寒假被打成重伤,甚至连高考都没办法参加。
那年六月七号早上七点,我跪在房间门口求江曾打开门锁时,李诗意的哥哥在我旁边冷笑:
「别叫了,就是他让我盯着你。」
「你害得我们家这么惨,居然还想高考?做梦吧!」
他悠然自得地点着香烟,让整个屋子里烟雾缭绕。
然后捏着我的下巴,端详着我:「长得倒是不错,被江曾玩过没?」
「说话啊!」
他说着要来掀我的衣服。
我极力抗争,把他的脸抓花了。
后来江曾知道后,又命令我给他道歉。
屈辱地,我弯下腰,向这个打断我肋骨的男人道歉:「对不起。」
母亲知道后夸我做得好。
她说:「不要惹了你的长期饭票不高兴,这可比让他们赔一大笔钱划算多了!」
她憧憬道:「江总不想让李诗意坐牢留下人生污点,只能选择付出更大的代价!」
「小池,你这顿打挨得真值!」
我抱着胳膊没有说话。
第一次觉得夏天的风,也是刺骨冰冷的。
……
江曾从妇产科回来后心情不错,甚至随手捻了一块我做的点心吃。
吃完他才皱眉,直接吐到垃圾桶里:「桂花糕?」
他把剩下的糕点扔到我身上,怒不可遏道:「明知道诗意对桂花过敏,还要做这种东西?」
我平静地问他:「这是我在家里做给自己的,拿给她吃了吗?」
江曾掀了盘子:「你真把这儿当你家了?」
很多人都羡慕我住大别墅。
假如他们知道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高烧昏厥无人为我打120,不知道又会作何感想。
江曾与我表面琴瑟和谐,实际用了很多小手段折磨我。
譬如潮湿雨天窗户大开,不允许家里出现我爱吃的蔬菜,每次出门我都要步行二十分钟去公交站,因为他不许我在别墅里拥有交通工具。
我抢了李诗意的位置,和他的父母一起用下作的手段逼他就范,所以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里确实,不是我的家。
五年前母亲求我拿着监控视频勒索李诗意。
她说李诗意家开公司,为了不因为故意伤害罪坐牢,一百万肯定拿得出来。
那时她不知道,李诗意家里周转失败,欠了几个亿,最后是江曾替李诗意揽了罪责,承诺和我在一起,每个月给我四万,只要我不再追究这件事。
我复读一年上了清大,江曾父母早年讨厌李家千金骄纵,很喜欢我这种好拿捏的低眉顺眼的温柔姿态,就撺掇我毕业和江曾结婚。
彼时大洋彼岸传来李诗意恋爱的花边新闻,江曾一时赌气,在民政局签了字。
而我,只是各方心思中一枚不重要的棋子。
我很慢很慢地眨着眼,在他的羞辱中意识到,我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居然把这栋毫无烟火气的住所,当作了家。
白瓷碎片堆在脚边,我蹲下身清理,手上割了很多小口子,很细长的血痕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晚上我请家政清理一遍,你小心些,不要踩到碎片了。」
江曾一怔,低头看我,见我态度如此谦卑,再难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低头一笑,我想,还是这招好用。
抓着碎片起身,我垂着眼睫,轻声道:「李小姐在等你吃晚饭吧?快去吧,该等着急了。」
那晚,我收到了母亲的消息。
她告诉我下周中秋节,务必回家团圆。
我其实不太情愿回娘家,因为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哭穷和指责。
他们会在吃饭前总结过去的不幸,暗戳戳把所有苦难安到当年我害李诗意过敏的头上,然后指责我不该招惹别人。
九曲十八弯后,不过还是要钱。
要磊磊的学费,要小寻的新裙子,要家里的电视机冰箱,要旅游赞助,要房子首付。
中秋节那天,我在家门口徘徊许久,才下了按门铃的决心。
母亲开门时脸色不好,语气也很生硬。
我疑惑着坐在角落听他们闲聊,方才悟出,原来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我给家里打钱少了。
「一个月四万,怎么也够四个人生活了吧?」我皱着眉,有点怀疑他们遇到诈骗了。
母亲愁眉苦脸:「哎呀,磊磊在国际班有钱人多,经常嘲讽磊磊吃穿不好,磊磊都不愿意去学校了。」
「至于小寻,你知道的,自从五年前被那群打砸的吓出心理阴影,就不怎么喜欢和人沟通,每个月都要一万的心理咨询费。」
她抓住我的手,言辞恳切:「小池,家里只有你一个能赚钱的,你帮帮弟弟妹妹,他们以后会报答你的。」
我望向叶磊紧闭的房门,心想,难怪从过年起叶磊就心事重重,竟然是被孤立了。
父亲这时冷哼一声,语气烦躁:「早知道,就该让她高中毕业直接嫁给王叔!她王叔可比什么江总大方多了!」
王叔只比我爸小八岁,脾气火爆,有家暴倾向,已经打跑了两任老婆。
我见过他前妻鼻青脸肿的模样,所以对于父亲的说法,我的第一反应是搞错了:
「你说的王叔,是城南工地那个包工头吗?」
「还能是谁?你现在离婚,嫁过去还能要个好价钱,再拖几年脸垮了,就没男人要你了。」
一种荒谬感袭来。
我觉得自己好像菜场上明码标价的萝卜被人挑选。
「爸妈!你们你疯了!」
我摔了碗筷就要走。
母亲在我出门前喊住我:「小池,你能从江总那儿讨点钱回来吗?磊磊要找中介出国读本科,算下来小一百万!」
我没搭理她,径自按了电梯下楼。
大门口,我遇到了刚和同学聚会完的妹妹。
叶寻抱住我,柔柔地喊:「姐姐。」
我看到她身上漂亮的小裙子,很新,上面印着时下流行的花色。
高中时我从来没有买过新衣服。
老土版型的校服,我穿了一年又一年。
「是新买的裙子吗?」
妹妹仰脸点头:「对,上周姐姐你发工资后妈妈给我买的,这是我高中第一条裙子。」
妹妹容貌姣好,稍一打扮就是小美人,不用像我一样,灰头土脸徒生自卑。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心想,我受过的苦,不能让她再受了。
回到家里,我躺在床上,胸口的隐痛让我如坐针毡,反反复复难以入睡。
就这么半睡半醒撑到了第二天,我浑浑噩噩去商圈取先前定好的香水时,遇到了李诗意。
她一身红裙张扬热烈,神不知鬼不觉绕到我背后,拍了下我的肩膀。
我手一抖,没抓紧袋子,嗑在了地上,清淡的橘子香从袋子里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