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倾城的我从良了,嫁给了全城有名的矮子——四尺半的阿荣。
本以为是他贪恋美色,哪知他爱了我整整十四年。
“三媒六聘已经怠慢你,怎么也得拜了长辈,才能圆房。”
“阿荣,你真傻。”
谁家给娼妓三媒六聘。
除了你,天下再寻不到这样的傻子。
后来,阿荣死了。
死在了他最爱我,我开始爱他的时候。
我从良了。
我这个南洲城里人人皆知,被男人骗走所有积蓄的笑柄花魁,竟然被人赎身了。
赎我的是城里的首富,原以为要给他做妾室,谁知道他转手把我送给了城里的矮子。
“矮子配妓女,天生一对,你们说是不是?”
“阿荣,来领你的娘子吧!”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嘶!
阿荣是个大美男,眉目如画不说,关键一双眼生得极好看。
这要是卖去做小倌,不得发大财了。
可惜他身高只有四尺半,我安慰自己脸好看就行了,总比嫁给糟老头子好。
“娘子,家中喜宴已备好,只等你我回家。”
“喜宴?”
我呆愣着被他带到榆钱巷。
一到巷口便是入目一片红,张灯结彩,竟真的会有人娶了娼妓还办喜宴。
来不及开口细问,便被喜婆拉进屋里梳洗,满嘴的吉祥话直听得我脸发烫。
我曾是这城里一舞倾城的花玉娘,有数不清的男人为了看我一眼散尽家财。
如今却被几个老太太说得脸红了。
手足无措地穿上喜服,我对着镜中二十二岁的自己笑了下,还算满意。
“新娘子真好看,阿荣有福了。”
“新娘子你可得好好对我们阿荣,阿荣可是我们榆钱巷数一数二的能干男人。”
“跟我们阿荣真般配,真是一对璧人。”
老太太,您眼神没问题吧!
我俩差了一尺的身高,到您这儿成了般配。
不过在见了穿喜服的阿荣后,我算是满意的。
对拜高堂时,我拉着他朝着京都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娘,女儿嫁人了,明媒正娶的正室。
那晚是榆钱巷最热闹的一晚,阿荣置办了上百桌席面,整个南州城来了大半人。
原来阿荣真是个能干男人,这城里数一数二的账房先生,算得一手好算盘。
“相公娶我如此铺张,可算过账?”
“算过,剩的银钱够夫人吃用。”
“无趣。”
新婚当夜,他自觉睡在地下,喜烛燃了一夜,我也盯了一夜床帐子。
清早起来,我又被一帮老太太拉起来,跟着学做家事。
在我洗烂了几件衣服,打碎一地碗后,她们放弃了。
“玉娘,你这娘子白长了个聪明脸蛋,什么都不会,以后可怎么伺候阿荣。”
“阿荣虽说有点家业,但也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我低着头没说话,心里嘲讽,伺候男人,我还需要你们教?
我抬抬手就能让阿荣找不到北。
不过这话我可不敢说出来。
为了让几个老太太放心,我拿起绣花针展示起了我的绣工。
寥寥几针下去,一只小鸟栩栩如生,惊得老太太们双眼放光。
“阿荣媳妇了不得,这绣工拿去绣庄得几两银子。”
“真是厉害,我老太太还没见过这针法。”
“阿荣以后的日子,我算是不愁了。”
笑话,这可是我娘打小教我的手艺。
宫里出来的绣娘,寻常人绣断手也比不上。
此后的日子里,我绣花他算账,日子倒是过得还不错。
阿荣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屋里的摆设是我喜欢的,买来的饭菜也是我喜欢的,就连随手买回来的蜜饯也是我的最爱。
我忍不住好奇问他:
“阿荣,你怎么这么了解我?”
“许是前世姻缘,心意相通罢了。”
“油嘴滑舌。”
前世姻缘?
我年幼时好像确有过一门亲事,此时想起来倒是莫名烦躁。
起身回了屋内,未曾注意到身后阿荣的落寞。
我们成亲两月,他一直睡在地上。
除了不曾圆房,我们倒真像对夫妻。
我问过阿荣,他总说没到时候,正好我懒得伺候,便没再开口问过。
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
梁轩回来了,那个骗了我所有身家上京赶考,又洋洋洒洒写信骂我贱人的负心汉。
老天爷不长眼,让他考中进士,此次回来探亲,便要去黑水城赴任。
黑水城,我要是没家道中落,现在应该是黑水城皇商何家的少夫人。
可惜命不好,十四岁入了青楼,如今二十二岁才从良。
早已没了做那皇商家媳妇的命。
“娘子为何伤心?”
“无事,只是想起了我那早死的爹。”
“想必岳父一定很疼爱你。”
可不嘛,我娘是太后赐给我爹的,正儿八经的贵妾,一进门宠爱不断。
我出生后更是得宠,嫡姐没有的我都有,早早给我定下与何家的亲事。
可惜直到我娘去世,我才知道,爹爹十几年的宠爱全是假的。
他从来没把心放在我们娘俩身上过。
傍晚我去巷口买烧鸡,被梁轩拦住解释。
我才知他成亲了,娶的姑娘我还认识,是我小时在皇城的小跟班。
“玉娘,你还好吗?”
“好,吃得饱睡得香。”
边说边撕下一个鸡腿啃,梁轩看得呆住了,他从没见过我这般粗鲁的模样。
我现在连眼皮子都不想为他抬一下。
喜欢过他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那就好,那信是我娘子逼我写的,并非我本意。你要是过得不好,可以跟我走,妾室之位我永远给你留着。”
“我劝你放清醒点,我现在要是叫你轻薄我,你的功名可不保了。”
“滚吧。”
做妾做妾,你全家都做妾。
梁轩被吓跑了,我笑得花枝乱颤,一回头看到角落里走出来阿荣。
一阵心虚,提起裙子跑回家,阿荣可是我后半辈子的饭票呢!
几天后,阿荣收到了一封信,便说要带我去黑水城。
“在这里六年了,我带你换地方生活吧。”
“好。”
在榆钱巷所有街坊的不舍下,阿荣带着我去往黑水城,熟悉的地方让我泪目。
我是来过这里的,是来定亲。
记得我从高处摔下,还是那位与我有婚约的何大公子垫在下面救的我。
可惜,他如今已是我姐夫了。
而我,不过是个从良的娼妓。
九月的北边已经变冷,还好阿荣早备好一切,住的院子里炕都是热的。
老仆白叔一脸激动地看着我,说话也奇奇怪怪。
“少爷,您终于如愿,老头子我也可以安心去了。”
第二天,白叔真死了。
阿荣一脸冰霜地把他葬在后院,说这是白叔的遗愿,死了也得给我们看家。
我感觉全身一阵寒意,却又好奇起来阿荣的身份。
我发现夜晚总有黑衣人来找他,言谈之间总与何家这两个字离不开。
我没追问阿荣到底在做些什么。
卖绣品时我偶遇了嫡姐花月娘,如今何家的少夫人。
“玉娘,你不应该待在青楼里吗?”
“我从良了。怎么,你也打算去青楼不成,找我打听你去了的身价吗?”
“花玉娘,你下贱!”
我下贱,当初若不是我让了婚事给你,现在下贱的人该是你吧!
没几天,何家传出被抢了的消息。
我数着一屋的大箱子两眼放光,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官府搜查,开门。”
我心脏都快跳出来,阿荣淡定开门。
门外领头的男人见了他,竟跟见了鬼一样跑了,捕快也跟着走了。
我害怕得一屁股坐地上,阿荣笑我胆子小。
他不知道抄家那日我受过的苦,这辈子我是不打算跟官府打交道的。
我爹是工部侍郎,八年前因郴州治水一案被弹劾抄家赐死。
我娘守节自尽,叮嘱我一定要活下去。
临走之前将我与何家的婚事给我,让我去何家避难。
可我打开才知道,那封我娘珍藏六年,能保我不入青楼的婚书,上面的名字早已变成了花月娘。
所以嫡姐被何家接走,只有我傻乎乎成了娼妓。
“玉娘,月娘自幼孤苦,爹不能对不起她娘,你要怪就怪爹吧!”
“从此以后我没有爹。”
我恨毒了拿我当傻子的父女二人,对天许下毒誓。
我爹临死前让旧识给我送了砒霜。
他要我死,我偏不,还成了引无数人折腰的花魁。
后来花月娘写信给我,被我送了本青楼守则,羞得她再没骚扰过我。
我在青楼吃过数不尽的苦,如今嫁了阿荣,反倒是被当作孩子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