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琴又打电话来了,我听着她按耐不住喜悦的语气。
“温温,妈给你介绍了一门好亲事,虽然矮点胖点,但家里四套房,彩礼都有五十万!等你嫁过去,我和你爸就享福了!”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吐出一口气,“我下周回。”
电话挂断。
我回想着一件件恶心的往事。
看着玻璃上反射出的脸,对自己说“快结束了”,你们都应该付出代价。
我一出生,刘桂琴就把我抛给外公,和王建国四处旅游,定居在不同城市。
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外公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七岁那年。
刘桂琴哭哭啼啼地回到外公家,说被家暴了。
我记得外公隐忍着怒气,强硬地对刘桂琴说:“必须离婚,以后你们母女俩都住在我这,我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王建国上门求刘桂琴回家时,一把扯过我,痛哭流涕地抓着刘桂琴的裤脚。
“孩子还这么小,我以后一定改,原谅我,我一定会加倍对你们好。”
我对这个父亲实在陌生。
刘桂琴偶尔还会在外公的催促下不情愿的回来看看我,王建国我真是没什么印象。
外公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婚必须离!你要是敢答应他,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女儿!”
“爸……”
刘桂琴嗫嚅地看着外公,又转向王建国,眼神闪烁,“你能把酒戒了吗?”
“可以可以!我以后……”王建国抓着我的手更用力了,他还没来得及表明什么,便被外公打断。
“你给我滚出去!”
外公拿着棍子硬是将王建国赶到门外,又一把扯住刘桂琴,“你进来!以后不许再见他!”
刘桂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还粘在王建国身上。
我只能用稚嫩的身体抱着刘桂琴的腿,“妈妈,你不要哭了,你和温温和外公生活在一起好不好?外公说爸爸对我们不好,妈妈不要再为他哭了。”
刘桂琴却怨恨地看着我,“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要不是为了生你,我会身材走样吗?建国怎么可能舍的打我!”
“够了!这么多年你对温温不管不问,现在有什么脸把责任推给孩子。我看离婚了也好,你和温温好好培养感情,你哪有一点当妈的样子。”
就这样,在外公强硬的态度下,刘桂琴最终离了婚。
那年我刚满七岁,对父母离异并没有什么概念。
只记得外公还是一如既往地带我出去郊游,给我辅导功课,不过那段时间,我的洋娃娃比小伙伴们的都好看。
刘桂琴也偶尔会带我出去玩,我感到得意极了,骄傲地对朋友们说,我也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
就这样一直到了12岁,虽然刘桂琴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但外公说她只是不善于表达,毕竟哪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
我也这样觉得。
这年的夏天,刘桂琴开始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夜不归宿。
天气越来越热,刘桂琴的裙子越来越露骨。
外公与她吵的越来越频繁。
某天放学回来,我缠着外公带我去放风筝。
外公笑着对我说,“我们温温真是个调皮鬼,就知道折腾外公。”
我挽着外公的胳膊,歪着头笑道:“外公是天底下最好的外公,我长大了要给外公买最大的房子。”
我笑着、闹着,等着外公和我出门,刘桂琴却突然回来了。
很少见的,穿了身宽松的衣裤,面色憔悴。
“爸,我有事和你说。温温,你去你房间玩会。”
我回到了房间,听到外公和刘桂琴在争吵,隐约听到“孩子”的字眼。
我偷偷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刘桂琴竭斯底里地冲着外公吼叫,“你就是在控制我!我的幸福都被你毁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冲了出去,挡在外公面前,刚想劝刘桂琴,下一秒却听到一声倒地的闷响。
刘桂琴突然顿住了,惨白着脸叫了声:“爸!”
我转头回望,只看见外公手捂着心口倒在地下,看向刘桂琴的目光转向我,像是要说些什么,嘴唇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大脑轰的一声,一声若有似无的悲叹从我的头顶散开,像是外公的告别。
外公因心梗去世了,大院子里来来往往很多人。
我麻木地蹲在角落看着蚂蚁举着比身体大很多的碎食渣往洞穴爬行。
泪水一颗颗连着掉落,砸的蚁群四处溃逃。
刘桂琴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向他们,头顶阳光刺眼,不由得把视线转向下方,最终定格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温温,这是你的新爸爸,以后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快叫爸爸。”
“不着急,让孩子再适应两天。温温,你也可以叫我杨叔叔,过两天带你去游乐园好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不知道这一刻便是我噩梦的开端。
我不知该对这一幕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心中想着,妈妈是因为他才和外公吵架的吗?
和刘桂琴搬进了新家后,她的脸上又泛起了温婉的笑。
杨斌把我领进一个房间,“温温,以后这就是你的新房间了,缺什么就和叔叔说。”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头,眼神看着我脖颈处裸露的皮肤,年仅12岁的我并未察觉。
刘桂琴自从生了儿子后便觉得在婆家站稳了脚跟,杨斌又待她不错,便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说什么不能错过孩子成长的每一步。
此时,我刚上高一。
家里的空气越来越沉闷。
我开始害怕和杨斌呆在一个空间,开始害怕他用黏腻的腔调叫我:“温温”。
这个名义上是我继父的男人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不咬人,却在门缝里用发红的眼睛盯你。
我犹豫多次,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刘桂琴,可她毕竟是我唯一可以寻求庇护的人。
一次,我趁着杨斌不在家,来到刘桂琴房间门口,她正陪着她的小儿子画画。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他们身上,房间里都是暖洋洋的。
“妈。”
我小声的敲了敲门,刘桂琴斜眼看了一眼我,手上还为杨嘉宝拿着图册。
“有事快说。”
“妈,我想和你说……”
我边说边往里走着,话到嘴边却感到羞耻,在愣住的片刻之间。
杨嘉宝突然把手上的画笔往我脚上插,我被吓的闪躲却不小心踩到了他的手。
杨嘉宝哇哇大哭。
我不知所措地看向刘桂琴,“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拿笔扎我。”
刘桂琴一个巴掌把我的脸扇向一边,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他才三岁能有什么力气,你要是把他手踩出个好歹,你看我不收拾你!”
这并不是刘桂琴第一次打我,杨嘉宝出生后我稍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便是一顿打骂。
此刻,我透过泪光看着她,内心满是屈辱。
在她的辱骂声与杨嘉宝刺耳的哭声中回到了房间。
我想着,如果我是杨嘉宝就好了,有疼我的妈妈,也有爱我的爸爸。
不不,如果我永远只有十二岁就好了。
我好想外公!
为了躲避杨斌,我向学校申请住校,只在周末短暂的回家拿换洗衣服和生活费。
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没逃过。
一次回家途中,突然下起了大雨,天空阴沉的不像话。
尽管我一路快跑还是被淋了个透。
快到家时,我盘算着一进屋就冲澡,换完衣服取了生活费就赶回学校。
客厅里十分暗沉,看并未开灯后,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至少表明杨斌不在家。
现在,我只要收拾好,等刘桂琴回来取了生活费就可以走了。
我继续往里走,杨斌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划破客厅。
“温温,你长大了啊。”
我看到杨斌贪婪的目光在我湿透的身体上打转,一股寒意从脚底伸到头顶。
转身快速跑回房间反锁上门。
我听到脚步声离门越来越近!
“温温,你妈妈带嘉宝去隔壁城市旅游了,下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谢谢杨叔叔,我下午和同学打好招呼了,要回学校。”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湿透的衣服下又出了一身汗。
也许这周先问同学借生活费应急也可以。
心里不停后悔为什么不提前给刘桂琴打个电话再回来。
杨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温,我先去买菜了,冰箱里有牛奶,你先喝点。”
杨斌走向门口,门打开又重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