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进东宫那年,我14岁。
太子曾执起我的手,柔情款款:「软软,我定不负你。」
可后来他负了我。
温暖如春的未央宫里,他把我圈在怀里,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温软,这是最后一次。」
我笑了,反手颠覆了他的江山。
(1)
我叫温软,是丞相府一个不起眼的庶女。
我的生母是个洗脚婢,丞相夜里醉酒强占了她。
无人信她是被强迫,纷纷指责她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
丞相将她视作耻辱,连带着将我也视为耻辱。
姨娘一手将我养大,从不出这废苑。
主母手段了得,姨娘虽占着妾的名分,却被百般克扣衣食用度,寒无冬衣,夜无明烛,就连三餐都是馊了的素菜。
四岁那年大雨,姨娘大病一场,全身滚烫。
我不顾姨娘嘱咐,向丫鬟问了路,一路狂奔到正厅。
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废苑,也是第一次看到我的爹爹。
正厅里,一明黄色衣袍的男人坐在主座,眼底好奇一闪而过,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
「丞相大人,这个小女孩是?」
他侧过脸,问坐在右边的男人。
丞相皱着眉看向我,我清楚地看到他厌恶的神情,转而又堆起笑向主座的男人道:「府里下人的孩子,不小心跑出来了,冲撞了殿下。」
他挥挥手示意,几个下人上前来要抓我。
不等他们碰到我,我重重跪了下去,「爹爹,姨娘病了,求求你,给她请个大夫吧!」
我磕了三个头,把身子埋得低低的。
死死咬住牙,害怕得发颤。
可是,我若胆怯了,姨娘病死了,世上就再也没有唯一爱我的人了。
厅堂内久久静默,大雨如注般砸在我的忐忑的心上。
「既是家事,丞相自行处理吧,孤改日再登门。」
「臣送殿下。」
我心下一沉,那人走了,爹爹必定不会管姨娘死活。
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我扑上去抱住那道明黄的裤腿。
我抬头对上头顶深不可测的眼神,出口的话染上哭腔,「求殿下,救我姨娘。」
爹爹吓得大惊失色,令人将我的手死死掰开。
扑通一声,爹爹跪了下去,每个字都带着颤音:「小女不懂事,冲撞了殿下,求殿下责罚。」
被称作殿下的人看了看我无助的小脸,有几分动容。
「无事,丞相记得为这孩子请大夫。」
那人的话,爹爹不敢违抗。
殿下走后,爹爹狠狠瞪着我,像在看仇人。
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我来不及躲,耳朵嗡鸣,整张脸都麻了。
他冲我大吼:「小贱蹄子,跟你娘一个德性。」
我捂着脸,眼泪不受控制掉下来。
回到废苑,大夫抓了药,我独自拎着药来到药房,找到药罐,我笨手笨脚煎药。
「谁让你在这煎药的?这里的药罐都是给老夫人用的,你用了以后和老夫人的药串了药性怎么办?」
我循着声音望去,几个婆子凶恶地站在门口。
三个婆子冲上来擒住我。
为首的那个,冲上来倒掉了我的药,踩在脚底狠狠碾压。
「贱命一条,也配请大夫!」
我死死瞪着她,眼里杀气腾腾。
「哎呦,小贱蹄子!还敢瞪我,你能拿我怎么样?得罪了老爷,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知道。」
我啐了她一口,「老东西,我一定活着长大,亲手弄死你。」
她气得不轻,猛的按住我的头,狠狠砸向墙边。
我额上顿时鲜血如注,视线模糊,重重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坐起来缓了一会,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陈设。
房间宽敞明亮,没有散发着霉气的墙壁,也没有漏雨的屋顶。
我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缝补百遍的粗布衣,换上了柔软御寒的好料子。
想起姨娘还在等我,我光着脚跑出房门。
迎面撞上一个老妇人。
她慈爱的眼神看着我,那是除了姨娘以外第二个人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我。
我一时间站住脚。
她心疼地抱起我,「我的好孙女,当真是受苦了。」
我这才知道,她是老夫人。
能让我在府里有一席之地的人。
讨好她,我和姨娘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我眼里瞬间蓄满泪水,委屈大哭:「祖母。」
(2)
我成功得了老夫人欢心,被养在她的院子里。
姨娘的日子也好过了。
代价是,姨娘永不许见我。
不过我并不难过,等到把老夫人熬死,我自可以再见姨娘。
老夫人待我好,衣食用度从不缺我。
可是我恨她。
大姐读的都是诗词歌赋,学的都是御宅之术,老夫人请人教我的,却是歌舞抚琴,讨好男人的东西。
十四岁那年,老夫人第一次带我去了前厅,我见到了爹爹和主母。
我怯生生行礼,「给爹爹、母亲请安。」
爹爹头一次对我有了笑脸,主母笑着叫我过去她身边。
「一转眼,都那么大了。」
我以为,爹爹时隔多年,终于对我有一丝丝愧疚。
心底燃起一丝丝温热。
可突如其来的话,彻底浇灭了我的可笑的幻想。
爹爹说,我大姐嫁给太子十年,一无所出。家族的荣宠需要我去巩固。
原来,老夫人当初会好心养我,只是为了这一天。
原来,爹爹难得的好脸色,只是为了让我去做大姐向上爬的垫板。
我心里冷然,重重磕了三个头。
「女儿愿意入东宫帮衬嫡姐,只求,姨娘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
主母热络扶起我,「只要你听话,我必不再磋磨你姨娘,待她如姐妹。」
(3)
二月初六,我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抬进了东宫。
主母说我是去做侍妾,是没有婚礼的,也没有资格穿正红。
当晚,我穿着粉红嫁衣,披着红盖头坐在床边。
太子的殿里,熏香都格外好闻。
我坐得身子都麻木了,才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太子殿下。」
「都下去吧。」
磁性又好听的声音响起,我眼底一亮,心动不已。
脚步在我面前停下,眼前人缓缓掀起我的盖头。
我含羞带怯抬头,眼前这个俊郎温润的男人,就是我以后的依仗。
「夫君。」
我声音轻柔。
姬桓嘴角噙着笑,在我身旁坐下。
「你叫孤什么?」
我不明所以,一双眼睛如水望着他,「妾不该这么叫吗?」
姬桓宠溺地捏了捏我的脸,「私下可以,人前要叫孤殿下。」
「妾知道了。」
我情意款款地望着他,他嘴角笑意更深了。
「软软,孤定不负你。」
四目相对,红烛明灭。
气氛旖旎,我红着脸吻向他。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未经人事的我还是疼出了眼泪。
姬桓偏偏不知餍足般,折腾到天亮。
我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身侧已经空荡荡。
妾室一早要去给太子妃请安,我一觉睡到中午。
不过,反正太子妃是我嫡姐,想必她知道爹爹让我进东宫的用意,不会太为难我。
我唤人进来洗漱,起身的时候感觉身下撕裂般疼痛。
刚刚收拾好,有侍女进来传话:「太子妃召见。」
我欣喜地理了理身上的装饰,去见嫡姐。
小时候远远见过她,温婉动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风范。
如今十年过去,她的眉眼浸染上几分凌厉,看向我的眼神透着丝丝冷意。
我笑吟吟行礼:「大姐。」
「大胆!」
嫡姐脸色倏变。
「灵环,给本宫掌嘴,打到她知道错哪了为止。」
闻言,身后两个侍女按住我,嫡姐身侧的侍女走上前狠狠往我脸上扇巴掌。
几巴掌下去,我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红了。
「可以了。」
我颤着身子,泪莹莹对上嫡姐森冷的眼神。
「知道错在何处了?」
「知道,妾……妾该称呼您太子妃。妾该早起给您请安。」
「还有呢?」
「妾不知,求太子妃指点。」
我低低俯下身去,掩盖了眼底恨意翻涌。
嫡姐走过来,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看她,冰冷尖锐的护甲硌得我生疼。
「恨我吗?」
我颤巍巍摇头,「妾不恨,妾能有今日,全靠爹爹和母亲垂怜。」
嫡姐的脸色稍有缓和,「那就别妄想那些不可能的东西。」
她叫人给我敷了热鸡蛋,好半天才消肿。
又对我言语警告了一番,我重新上了妆才回去自己的院子。
晚上姬桓来了。
他怜惜地看着我的脸,轻轻抚上,我疼得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