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我贪玩,摔掉了一颗门牙。
直到及笈,我也没能找到它的踪影。
进宫那日,我看着大殿中央的皇帝,莫名觉得眼熟。
皇帝笑嘻嘻地掏出一颗牙,问我:
「你看此物,眼熟吗?」
开朝三年,水患得治,休养生息,百废待兴
我爹,盛裕,本是江南一代富商,光有钱没有权,却有着济人济世的情怀。
这些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我爹出钱出力出人,圣上都看在眼里,感念其功,大手一挥赐了个闲散王职。
我爹痛哭流涕,当即拉着我娘跪地谢恩。
他接过圣旨,转过头拉着我一顿炫耀,说要给它贴在床头,半夜睡不着起来都得看看。
我:您真的,别太爱,我哭死。
然后,我爹就送我上了进宫的马车。
他用手帕擦了擦莫须有的眼泪,悄悄抬眼瞄我一眼,发现我已经在发作的边缘了。
他这才佯装无奈地解释说,这是圣上的旨意,他不得不从。
我爹以为我听不见,背过身就跟我娘合计再出点钱充作军费。
圣上一高兴,说不定能赐块免死金牌。
我:谢谢,有被冒犯到。
路上,我心里偷偷盘算着跳车出逃的可能性。
最后,我当然是没跳。
不为别的,我爱自由,但更怕死。
打那年我从树上掉下来,摔掉一颗门牙后,我的人生格言就二字:惜命。
我站在承乾宫大殿里行礼,看着脚底冰凉的的地板,感觉门牙在颤抖,有点儿漏风。
王公公大声宣读:「宣城侯嫡女盛卿卿,温勉舒克,着其封为美人,赐居长安宫。」
我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我很疑惑,转过头,赫然是皇帝贺谨闻。
不是,怎么莫名有点眼熟啊?
他正捂着嘴,双肩剧烈的抖动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咋的,是以后不用上早八,还是没有同事背后给穿小鞋了?」
我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但凭着良好的素养,我没有轻举妄动。
我强装镇定,轻咳一声,贺谨闻幡然醒悟般抬头,发现我并没有走。
他想了想,朝我招招手,手指捏起了一颗牙齿,露出自己两排洁白的牙齿,对我笑道:
「你看看,眼熟吗?」
OK,我良好的素养消失殆尽了。
这下我是真的走了,用跑的那种。
进了长安宫,我的侍女桃良给我斟了盏茶。
我小心翼翼地端起茶杯,手抖地从杯里漏出去一条黄河,她又给我倒,我又抖,她又又给我倒,我又又抖。
她小小的脸上闪着大大的疑惑:「美人,您怎么了?」
我哭丧着脸,端着茶杯直摇头,感叹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世事难料啊。
忽然想起什么,我猛地抬起头,满脸真诚的问她,贺谨闻这人怎么样。
她看着我,半天憋才出来一句话;
「您放心吧,咱们皇上就是鸭子头上顶青蛙!」
「啊?」
「嘎嘎顶呱呱!」
刚刚接受富商小女一日飞跃成为宫妃,走上人生巅峰这个设定后,我又破防了。
早晨起来刚睁眼, 那个陌生的声音就出现了:「宿主,你好,我是你的系统。」
我虎躯一震,惊恐地瞪大双眼,缓缓转过头去——是床榻边的墙。
我环顾四周,看到四周空无一人后,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关系呀,没有鬼呀,就是有点精神失常而已,小意思啦。
「宿主,你好,请承认我的存在。」
「桃良!!救命!!!」
桃良脚踩风火轮,一溜烟地跑进来,问我发生何事。
我拉住她的手,真挚诚恳地说:「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里还有别的人?」
桃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
把她支出去后,我在脑海里和系统掰头,终于又被迫接受了新的设定。
好消息:天将降大任与我这人也,系统说我有极其重要的任务在身。
坏消息:任务是让贺谨闻猛男落泪,不完成的话,我小命不保。
我:爹爹,免死金牌借孩儿一用。
系统邪魅一笑:「亲亲,发放方不同,免死金牌不通用哦。」
不过系统说自己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年代。
而且它是女大学生,是一个清澈善良且愚蠢的群体。
不管怎么说,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只要完成kpi,它并不会为难我。
我本能的不信,抱着床幔痛哭流涕。
姐的前途未知,命运未卜,新鲜奇事倒是一个不断。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桃良又一溜烟进来说,今晚我侍寝。
她顿了顿,继续说:「奇怪,不是敬事房刘公公,竟然是王公公亲自来的。」
我并没有get到重点,只是从牙根窜上来一股凉气,隐约听到牙牙的歌声: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系统也跟着开心:「真是上厕所有人给递纸,宿主你真是超级幸运星!」
我:换完乳牙之后,牙没了还会长吗?
在我灵魂出走时,桃良已经为我梳妆好了。
我对着铜镜,感叹道:「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紧接着管事嬷嬷进来,看我这架势,二话不说,又给我剥干净了。
我:?你礼貌吗?
被裹成银丝卷,放进时速八十迈的轿辇,我蚌埠了。
系统「嘿,客,官您可真是走大运了,免费体验夺命灵车。」
我:这运气给你要不要。
当然体验感就是,我在龙榻上干呕不止,系统说能看到我的十二指肠在颤抖。
天色渐晚,一盏盏红烛燃起,带着各宫晚膳的香味一起。
我的嘴角留下羡慕的泪水:啊,我的蒸鹅,娘,女儿好想你。
贺谨闻一进来,就看见我一动不动的望天,嘴角还淌这着不明液体。
他走到我旁边,狐疑地盯着我,我直接呆住,跟他王八对绿豆,大眼瞪小眼。
半晌,他眼睛酸了,眨巴了一下,一滴生理性的眼泪落在我的门牙上。
我大喜过望,在心里狂叫:「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系统你看!」
系统:「啊?刚才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报意思啊报意思。」
终于,横架在床上的沉默的康桥快完工了,贺谨闻拉开旁边的被子躺下,说:「睡吧。」
我迷茫了:「就这?」
贺谨闻翻了个白眼没理我,自顾自的就睡了。
系统在我的脑海里阴暗地爬行,发出鸡叫;「他是不是不行?看着还人模狗样的,诡计多端的臭男人,早知道不帮.....」
贺谨闻猛的翻了个身,卷走了大半个被子。
我哆哆嗦嗦,不敢多有妄言,闭着眼装睡。
他用手撑着头,侧躺着斜眼睨我,轻轻笑了一下。
低沉的嗓音好像夺命镰刀,打断了系统的碎碎念,一字一句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爱妃,牙长得挺快哈。」
我嗷呜一声,两眼一黑,直接歇菜了。
倒也忘了问贺谨闻,为什么他会拿着我摔掉的牙。
这天,后宫众妃齐聚一堂——算上我,统共三位。
坐在上首,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的是皇后柳扶瑶。
而对面一脸无语地打量我的,则是昭仪许箬箬。
我与她尚在闺阁时就不大对付。
她看不上我出身商贾之家,我嫌她作精事儿多。
凡我二人所到之地,必有唇枪舌战,可谓寸草不生。
如今一前一后入宫,她爹自诩兢兢业业,却屡受轻视,眼看我爹志得意满,他天天在府中大发脾气,搅得许府不得安宁,搞得街坊邻居也怨声载道。
而位份上,许箬箬又压我一头,故我与她,更加水火不容。
这不,她得意一笑,红唇轻起,正要说些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噎人话,王公公就一脸喜气地进来了。
「美人盛氏,丽质敏性,着赐号芽,钦此。」
听罢,我两眼一黑差点撅过去。
这是封号吗,这不摆明点我呢吗。
想要我的小命,大可以直说,不必这样折磨我。
我身侧的桃良秉持着五年优秀宫女的敬业精神,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地里用弱小的膝盖撑起我庞大的身躯,好不辛苦。
许箬箬嘴咧到后脑勺,趾高气昂地瞧了瞧新做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叙述了一遍我小时的英勇事迹,直戳我的心脏。
人生在世不称意,不争馒头争口气!
当即我就支棱起来,张口回击:「是谁眉毛下面长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走平地能掉臭水沟里面。」直戳她的肺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