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噩梦:喜欢十年的哥哥要开演唱会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演唱会。
门票一夜之间被炒到了天价。
公司同宿舍的室友们,有的把自己的初夜明码标价拿来叫卖。
有的把自己爸爸手术的救命钱偷了。
有的以命相逼,让自己的老父亲卖了肾,助力她去看演唱会。
在室友的怂恿下,我把自己抵押出去,办了裸贷。
歇斯底里的疯狂后,有良心的人活不下去了,没良心的继续疯狂。
我们为自己的青春画上了句号,也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小薇,你再不起床,咱们就来不及走程序了!”
我满头大汗的睁开眼,看见林燕儿已经穿着整齐等我了。
奶绿色的连衣裙,白色的方口高跟皮鞋。
在我的梦里,我和林燕儿出门去办裸贷时,她就是这么穿的。
我被人带到一间小房子里,浑身上下的衣服被人脱得干干净净。
像是买卖牲口似的被评头论足后定价,然后拍下了足以毁灭我人生的照片。
这一切都起源于一场演唱会。
我出生于北方山区的农村,没有什么娱乐。
只有家中唯一的收音机,能经常听到一个人温柔的唱着歌。
他的歌声伴随着我度过了整个求学时期,我学习的动力就是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
好攒钱去看一场偶像的演唱会。
毕业后各行各业经济都不景气,好不容易才应聘上的工作,每月的工资仅能糊口。
钱还没存上,偶像就要退圈了。
他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就是我全部的青春啊!
演唱会的门票一夜之间炒到了天价,就连演唱会门外的大树树杈的位置,都被黄牛卖到了五位数。
我和林燕儿拿着裸贷得来的钱,在演唱会上呐喊着,挥舞着,流着泪,为我们的青春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演唱会结束后,我身上的热汗还没凉透,催缴贷款的短信就发到我手机上了——
“一周之内,如果还不上这一百万,我们就把你的照片发给你的朋友同事,还有你的家人。”
我浑身上下都冷透了。
我把通讯录上所有电话都打了一通,可借来的钱始终杯水车薪。
还不上欠款,更还不上贷款,我的收件箱被各种催债信息淹没。
我掩耳盗铃的关了手机,再开机时才知道,我裸贷的照片和消息传回家乡,爸爸连夜收拾了东西去外地打工,为我还债。
而妈妈在他走后的当夜,就在我的房间用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我没脸去参加她的葬礼,只想尽快凑钱还债,不再连累爸爸。
一家黑中介不知道从哪里得来我的联系方式,推说缅北那边因为‘负面新闻’,近期用工荒,工钱都开到天价了。
我的又一次天真,直接让我命丧缅北。
窗外的热风吹进宿舍,我却冷的发抖。
这梦真实的可怕。
林燕儿不知情,还在催促我。
“你可别怪我不仗义啊,彪哥可都说了,人家的贷款金额是看脸定价的。”
她要我赶紧起床洗漱化妆,以免误了事。
“你们要干什么去?”一直没有吭声的李渔突然问。
李渔一直被我们全宿舍孤立,我们都好久没有听到她说话了。
可我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梦里,李渔是唯一一个试图唤醒我们的人。
推门进来的陈疏彤正巧听到这句话,立即就没有好脸的怼她:“和你有什么关系?”
怼了李渔,她转头笑眯眯地和林燕儿说:“我钱够了!我爸一颗肾卖了——”
“...九十万。”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陈疏彤愣了:“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她爸爸的肾卖了多少钱,甚至还知道她单亲的爸爸因为伤口感染,又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治疗,很快就要死在家里。
“因为...”我正要劝她,和她一起进来的白馨就说:“这有什么?行情价就八九十万,谁都能猜得到。”
我这才记起来,相比起让自己爸爸卖肾的陈疏彤,白馨更是个狠人。
白馨家境不富裕,可偏又有些小资爱好。
她爸爸为了维持她的开销,一天24小时连轴转,终于累得得了尿毒症,也在等着换肾。
妈妈在医院伺候爸爸,快八十岁的奶奶在外面捡破烂给儿子凑医药费。
而白馨偷的就是这笔医药费。
可即便把爸爸的救命钱都拿走,对动辄六位数的演唱会门票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为了凑够钱,白馨开始在夜总会挂牌卖自己的初夜。
她长得漂亮,又很会打扮自己,公司里追她的男同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白馨通通看不上,用她的话说,“穷得叮当响的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可自称天鹅的她却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睡了。
临了,还被老男人的原配抓奸在床,拍了照,直接打进了医院里白馨爸爸的病床前。
病床上的爸爸,当晚就咽了气,八十岁的奶奶也跟着走了。
“足够去姜融的演唱会就好,肾没了,还能再长出来,可姜融的演唱会却是最后一次啦!”
这话说的很没脑子,可谁让刘婉婷是公司股东的女儿,人家住在我们宿舍那是历练。
说话再难听不过脑子,也没有人敢得罪她。
提到演唱会,林燕儿又急了:“小薇你是怎么回事?还不起床?”
我冷眼看着林燕儿,梦里我看到了白馨和陈疏彤的结局,唯独没有看到林燕儿。
我们的丑闻传的满世界都是,媒体都接连报道了好几天。
可这些丑闻中,为什么没有林燕儿?
我没有时间再想林燕儿的事,只能先劝说她们说:“我们不能买门票!”
“馨馨,你赶紧把你爸爸的救命钱送回去,那不光是你爸爸的救命钱,还是你们全家的救命钱啊!”
“彤彤,你也赶快回家守着你爸爸,我听说术后感染是很危险的,你不能放着叔叔一个人不管啊!”
她们呆呆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神经病。
林燕儿气得推了我一把:“李薇你有病吧?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这是姜融哥哥的最后一次演唱会,最后一次啊!”
“你从小到大的梦想,不就是去看姜融哥哥的演唱会吗?”
“上学的时候,我们没有经济能力,现在上班工作了,为什么还不能为自己的青春买单?”
我被她推倒撞在墙上,也来了气。
“你是靠自己的工资为青春买单吗?”
“裸贷算个屁的工作!”
在公司就职后,我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所有人都被吓到了。
只有李渔还保持着清冷的嗓音:“裸贷,你们真是疯了。”
“用家人的命去换一场演唱会?你们听过了看过了,然后呢?”
“能一夜暴富还是能长命百岁?”
李渔说的不错,只是一场演唱会而已,不过几个小时就结束了。
可随之而来的连锁效应,根本就不是我们能负担的。
“燕儿,我们真的错了。”
“这么做不是为自己的青春买单,而是用全家人的命来为自己的青春买单。”
我也很喜欢姜融,他的歌声为我白开水一样的人生注入了甜蜜。
可也仅仅如此。
没有父母,我们连人都不是,还谈什么人生乏味不乏味?
曾经拿过学校辩论冠军的我在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燕儿她们完全没有被我说服。
白馨甚至说:“李薇你是假粉吧?这可是姜融哥哥最后一次演唱会啊!”
“再说了,没有这次手术费,我爸也不一定就会死。”
“疏彤爸爸少了一颗肾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可不能去姜融哥哥的演唱会,我们的人生到死都是有遗憾的,是不圆满的!”
我心力交瘁 没有经历过那一场毁灭性的噩梦,她们是不会醒悟的。
梦醒之前,我不也傻乎乎地跟着林燕儿去裸贷?
眼瞅着她们就要打开电脑去买票,我只得将那个噩梦和盘托出。
“天啊!”林燕儿一脸难以置信。
我以为我的实话实说,至少让她们稍稍醒悟。
“李薇,亏你还是大学生呢,竟然会相信梦里的事?”
陈疏彤附和说:“你也太封建迷信了,就因为一场梦,放弃了姜融哥哥的演唱会,还说自己不是假粉!骗子!”
我知道仅凭一个梦,是不能轻易动摇她们的。
“花了自己亲人的买命钱,你们就没有想过他们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