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胰腺癌晚期后的某一天。
我碰见我爱了九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们曾热烈大胆的相爱,我们曾满眼都是彼此的幻想过未来。
可如今。
我只能偷偷摸摸的站在婚纱店门外,亲眼看着他满眼爱意的为另一个女孩挑选婚纱。
「陆北系,你要娶别人了是吗。」隔着几步距离,我低语。
我爱的少年啊,还是不喜欢我了不是吗。
我叫林听晚,今年25岁。
和我同龄大的人,有正准备结婚的,有孩子大的都可以读幼儿园的,也有忙于事业谈了几年恋爱仍然分手回归单身的。
而我,确诊癌症晚期后,辞去了设计师的工作,然后整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我的主治医生叫林渡,比我大四岁,年轻有为,温文尔雅,在医院里非常受女医生和女护士的青睐。
他说话总是很温柔,大家都说似乎从没有看见过他生气的模样。
但我看见过。
因我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任,对癌症治疗的抵触抗拒,他经常被我的态度气的脸色铁青。
我知道,他喜欢我,也是为我好。
但我只想在离开世界的最后一段时间清净清净。
我有深爱的人,不是林渡,所以我也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
「林听晚,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现在非常严肃的通知你,你必须住院接受治疗。」
颓废了一个星期,切断了和外界所有联系的渠道,我依旧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林渡或许是想给我几天时间冷静,并没有打扰我,在我一度的消沉下,他最后忍无可忍找到了我家。
客厅里摆满了酒瓶,我躺在沙发上,一个人喝的烂醉,整个人迷迷糊糊的,酒味扑鼻,我打了个嗝。
「林医生,实话实说,我剩余的时间还有半年吗。」
说话间,眼泪又顺着眼眶滑落,我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哭。
林渡张了张嘴,眼神闪躲,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大概知道答案了,许是埋怨上天的不公,一向好脾气的我竟直接把酒瓶往地下摔,刺耳的划拉声中,我崩溃的大喊:「为什么是我啊!为什么!」
饶是见过无数生离死别的痛苦,对象换做是我,林渡这次却也无法平静的面对。
林渡小心翼翼走到我身边,把我手侧放着的酒瓶全部拿走,俯下身子蹲在我面前,柔声开口:「晚晚,我们去医院治疗好不好,你相信我,我会让你好起来。」
在林渡的强制要求下,我办理了住院手续。
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林渡找了领导获得审批,把我安在了普通住院部的单人病房。
和癌症晚期患者不在一层楼,但病房隔壁的直通通道可以第一时间抵达手术室。
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林渡查房时,他的脸色非常不好,我的心里顿时咯噔一跳,我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林医生,是不是病情恶化了。」我拿着手机刷视频,状似无所谓的随口一问。
「没有,别太担心。」林渡安抚我:「今天只需要做个小检查,看看你的癌细胞有没有扩散。」
我一直都是做好最坏的打算,虽然害怕,还是调侃道:「那林医生可要想办法帮我把癌细胞全部杀死,我还想活下去等着结婚呢。」
林渡摸了摸我的头,也弯唇笑了:「林医生肯定会把晚晚治好的。」
没来得及等到十点的检查,我的病情突然恶化,陷入昏迷。
我被紧急送往手术室。
这时林渡在给其他病人做检查,听到护士来电,立刻冲到手术室,强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放平好心态。
两个小时后。
林渡在护士的帮助下把我推进病房,我从昏迷中醒来,入眼便是他一身手术衣,脸上涔有密密麻麻的汗滴,坐在病床旁边握着我的手,神色紧张的注视着我。
说来也是好笑,我父母离异,然后又重新各自组建家庭,生病以来这么久,进进出出医院,除了林渡在照顾我,竟没有一人关心我的情况。
我不动声色从他掌心里抽出我的手,把头偏向一边,苦笑道:「林医生,我的时间是不是不多了。」
林渡给我安排了化疗,虽说化疗是癌症患者必经的过程,但既然我已经癌症晚期,我自然是不想再经历这种痛苦的。
日复一日,我的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不再那么悲观了,我已经逐渐接受了我即将死去的这个事实。
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我想再见陆北系一面。
当林渡来给我送饭时,我恳求道:「林医生,我想求您一件事。」
林渡圈子广,没过几天,他便告诉我他打听到了陆北系的消息。
这天早上,他买了一大束鲜艳的玫瑰放在我床头,我已经很多年没再收到过花了,为此,我压抑了几天的心情终于好了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林渡给我买这束花,是因为他会带来一个比让我死去还痛苦的消息。
「晚晚,你让我找的陆北系,他现在正好在Z市。」
林渡眼神闪躲,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可我听后只高兴的不得了,根本没去多想他为什么会如此。
激动下,我死死的握住他的手:「带我去找他,我求你了。」
林渡叹息一声:「晚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他回来是要结婚了。」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朝我脑门当头一劈。
比起死亡,陆北系要结婚了这个消息更令我窒息。
我甚至觉得,生活里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一道光都没了。
林渡不想告诉我陆北系在哪里,我打他,绝食,拔针管,不配合治疗,想到的能伤害我自己所有的方法我都做了。
我知道他会心疼,我也知道我这样是在恃宠而骄,可我没几天活头了,我只能对不起林渡。
事实上这样的办法真的有用,林渡看不下去我这样虐待自己,答应明天下午带我去见他。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憔悴的自己,我开始止不住的惶恐。
生病以来,我几乎没怎么再重视过形象,病情扩散后,除了必要的生活范畴,更是没有在其他地方费过一点力气。
磨蹭了大半会儿,我画了个淡妆,看起来气色不至于病殃殃的。
我生病这件事还是不想让陆北系知道——我希望我在他心里的印象永远都是美丽耀眼的。
林渡带我来到Z市最大的婚纱店。
好巧不巧,我离职前正好是这家店的设计师。
「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在店门口对面的树荫下,林渡停了车询问我的意见。
我打开车门,忍着身体上的疼痛站起来,「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我走的步子很慢,每走一步腹部都像有刀子在割着疼。
走进了,发现婚纱店门口挂了个暂停营业的提示牌,门关着,但里面有很多店员。
前台妹妹苏卿最先看见我,她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想重新回去上班,我摇头。
苏卿遗憾的叹了口气。
她比较话痨,从她口中我得知,原来今天婚纱店关店是有人包了场。
「京环连贸收购了Galaxy,新CEO和他未婚妻要结婚了,在里面定制婚纱,所有店员都过来服务来了。」
苏卿不停抱怨:「其实叫一堆人也没什么事做,就在这儿杵着。不过说起来新CEO对他女朋友是真的好,挑了十几个婚纱样本不满意,还搁那儿耐心的陪着。」
京环连贸……
那是陆北系父亲的公司。
明明今天天气温和,我的嗓子却仿佛被滚滚烈日烫哑了一般,吞吐出几个字都显得格外不易。
「收购的老板是不是……」
苏卿还在积极的在分享她了解到的八卦,不经意打断我的话:
「你说京环连贸的继承人怎么命这么好,我天,晚晚你是不知道他本人长得有多帅,家世还好,他未婚妻也好漂亮,大长腿,巨有气质,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情侣,简直配我一脸。」
苏卿越说越起劲,没注意到我已经惨白的脸色。
我低垂着眸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很般配吗。
这是年少时形容我和陆北系的形容词。
「好,等我空了我会再考虑一下你们的方案。」
「嗯,我现在有事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