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被家暴了。
出警的竟是七年前的初恋——江鹤。
当天下午我被人裹成木乃伊抬着进了民政局,和前夫办理了离婚手续。
晚上,江鹤拿着钻戒半跪在我的病床前。
“然然,嫁给我,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江鹤的个子很高,背挺得笔直,一双凛冽深沉的眸子里注满了柔情,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很佩服江鹤,面对一个脸肿成猪头的女人,还能含情脉脉地说着情话。
他大概是忘了,我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
也忘了,我和他当初是因为什么而分的手。
“江……鹤。”我梗着脖子费力地唤着他的名字,“你说过与我老死不相往来的。”
对于我的善意提醒,江鹤置若罔闻,他把戒指放回锦盒里,然后塞到我的枕头下面。
“时然,这辈子非你不娶,你慢慢考虑,我愿意继续等。”
【2】
江鹤走了。
接下来几天都没再出现。
直到出院那天,他抱着一大束蓝色的勿忘我来接我。
江鹤其实长得很好看,身材也不错,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当年若不是有三年的高中同桌关系做基础,他初恋女友的身份未必会落在我的头上。
可惜后来我瞎了眼,把他给甩了。
没错,是我甩的江鹤,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
所以他才会抛下与我此生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
如今他竟然还愿意娶我,也不知道他的脸疼不疼。
脸疼不疼我不清楚,但他的脸好像有点肿了,尤其额头的位置,上面还贴着一个创口贴。
“你受伤啦?”我下意识的问了句。
他把花塞进我怀里,接过我手中的行李袋,不甚在意的笑笑,“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他是警察,受伤是家常便饭,我也没往深处想。
【3】
江鹤开的是一辆银色的雪铁龙,与我之前的那辆玛莎拉蒂没有可比性。
不过现在,我怕是连雪铁龙都开不起了。
莫家在海市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当年为了嫁给莫珩,我与他签了婚前协议,但凡我与他婚姻出现了问题,我便净身出户。
七年的婚姻,我除了落下一身的伤痛外,再无所获。
莫珩一直提防着我,宁愿在外面找小三小四生一堆私生子,也不愿与我这个正房妻子生孩子。
也罢,这种日子早就受够了,没有孩子的牵绊挺好。
莫家肯定是回不去了,眼下能给我遮风挡雨的,只剩下父母所住的那套破旧的筒子楼。
一想到我妈那张盛气凌人的嘴脸,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冷了?”
江鹤很细心,一眼察觉到我脸上的异样。
他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又递了条毛毯给我。
七月的海市温度很高,而我冷颤的是,等会儿要如何和我妈解释离婚的事。
【4】
到了筒子楼下,我没有邀请江鹤上楼。
我妈不喜欢江鹤,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能再让她把对我的怨气强加到江鹤头上。
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正确的。
一进家门,沉重的低气压瞬间把我笼罩。
盯着我手里的行李袋,我妈二话不说,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
“没用的东西,连个男人都降不住,你还有脸回来。”
不怪她这般生气,在管束男人方面,我比我妈差远了。
在她面前,我爸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门不当户不对,我们和莫家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离了也好,以后然然由我们来养着。”
生平第一次,我看到我爸在我妈跟前挺直着腰板说话。
然而,在这个家里,我妈才是那个当家的。
“离什么离!我们忍气吞声窝在这破房子里多年,就为了她两手空空连根毛都没薅到姓莫的吗?莫珩受伤了,人在医院里躺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去把婚给复了。否则,别怪我心狠和你断了母女关系。”
【5】
不听话就断绝母女关系。
七年前,为了维护这不堪一击的母女关系,我把江鹤甩了。
同样的伎俩,又怎会让她再次得逞。
我摔门离开。
我承认,在嫁进莫家后,我妈把高风亮节这个词演绎的很好。
住着破旧的筒子楼,吃着粗茶淡饭,生怕别人说她把女儿嫁进豪门是有所图。
有所图是肯定的,她图的不仅仅是将来能够住上大别墅,身边有一群保姆围着伺候,而是整个莫家的家产。
只要我生下莫珩的孩子。
她宝贝外孙所能拥有的一切,也就都是她的。
七年时间都不能实现的愿望,以后更不可能实现了。
我断不会去找莫珩复婚。
至于他为什么会突然受伤住院,我一点也不关心,万一不治身亡,我或许会考虑下,去他坟前烧柱香。
好得也是养了我七年的男人。
【6】
走出楼道,让我意外的是江鹤还守在楼下。
他什么也没问,替我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又贴心地系好安全带。
车厢里很安静,音箱里循环播放着陈奕迅的《十年》。
那是我以前很喜欢的一首歌。
江鹤还是我同桌时,每天都会手抄一遍歌词偷偷夹在我的课本里。
后来我们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原来是他先喜欢上我的。
等歌曲播放到第六遍时,我终于忍不住关掉了音箱。
“江鹤!”我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不悦,甚至还有点不要脸的清傲,“我们之间不合适,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一个风华正貌的大好青年,一个有过失败婚史的残花败柳。
可不就是在浪费时间嘛。
江鹤温朗一笑,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你知道我穿多大码的鞋吗?”
我不明所以。
他扭头看我一眼,“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你以前习惯了穿不合脚的鞋,到最后脚痛,人也累。现在你有机会重新换一双鞋,为什么不愿给脚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呢?”
我垂眸盯着脚上那双细高跟皮鞋发呆,脚后跟处不知何时磨破了皮,有鲜血渗出,一阵一阵的刺痛感隐隐传来。
“试试这个,万一你的脚觉得更舒服呢!”
江鹤变魔术似的,递了一双平底鞋给我。
不管他的鞋脚论对不对,换上平底鞋后脚确实不痛了。
【7】
车子驶进了一个小区,在一幢高楼前稳稳停下。
下了车我四处张望了一圈,正疑惑着江鹤带我来此处的目的。
不远处,禹菲拉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往我的方向跑来。
禹菲是我曾经资助过的一个大学生,小丫头生性善良,人也灵活,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前些日子住院,多亏了她衣不解带的照顾。
江鹤很有绅士风度,从禹菲手里接过她的行李箱,又递了一瓶水给她。
见我满腹疑惑地快要把他身上盯出个洞来,才悠悠然开口:“你刚离婚,家里人一时半会儿可能理解不了。房子是我同事闲置的,租金也不贵,这段时间让禹菲陪着你,当是换个环境散散心。”
我一时语塞。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禹菲上前挽起我的胳膊,弯起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然然姐,江鹤哥对你真好。要是哪个男孩也这般待我,我肯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到底是没怎么被社会染指过的小姑娘,心思单纯的亦如当年的我。
七年无爱的婚姻,足够让我忘记初心。
我不想当着外人的面给江鹤难堪,努力扯了扯唇掩饰内心的尴尬。
“哟,这不是我那前侄媳妇吗?才离婚几天啊,就耐不住寂寞和野男人勾搭上啦。”
【8】
冤家路窄。
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遇到莫家的人。
说话的是莫珩的小姑莫娇,一个只比莫珩长了两岁的长辈。
三十多岁了还是老姑娘一个,传承了莫家花心滥情的优质基因,换男朋友比莫珩换女人还要勤快。
眼高于顶是我给她贴的标签,自我嫁进莫家后,她总能从我身上挑出各种错处来。
以前顾忌她是长辈,再委屈也得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今时不同往日,岂能再由着她在我头上撒泼。
我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冷嘲热讽,笑得比挂在半空中的太阳还要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