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富婆，也是个不婚不育主义者。
这天有个老家亲戚联系上我，说她家里的老三媳妇儿又生了，家里娃太多养不过来，让我去领养一个，以后也好有人给我养老。
看到她发来的家庭合照后，我很快就同意了。
我特意带了三十多个保镖，开着车队去了亲戚家。
然后——
我领养了那个生了五个孩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三媳妇儿。
「哎哟，欢迎欢迎！」
车窗降下，一张满面红光的脸在我眼前放大。
这是我三舅他二伯的侄女，我着实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小镇的道路并不宽阔，于是我带来的车和人显得格外气派，我的亲戚看看我再看看车，那脸顿时笑出了沟壑。
我扫了眼面前的房子，记忆中那是一座掉墙皮的小三层，如今估摸着是推翻重建了，三层变六层，外墙铺着土黄色的瓷砖，中式的大门搭了两个西式的柱子，透出不和谐的土气。
门前站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她怀中抱了个婴儿，左右还站了四个小孩，稍大的几个是女孩，最小的是男孩。她的眼神疲惫中透出一丝茫然，躲在襁褓后偷偷打量我。
我这亲戚亲昵地拉我到女人面前，「来来来，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揽着我的手用力缩了一下，「老三媳妇儿呀，这是我弟弟的大侄女！快叫…哎，你俩谁大谁小我也估摸不准，老三家的是三十了吧？」
「二十九...」
「我二十七。」
「哎！那大侄女你就喊姐！」
那女人的脸终于完整地从襁褓后露出来，白皙但干燥，两颊有浅浅的斑，鼻尖有一颗痣。抱着襁褓的手骨节分明。
「姐，我是谈又。」我自我介绍道。
她冲我笑着，却没再开口。
「老三媳妇儿啊，我大侄女可是个有钱人！当年我哥嫂可能挣钱了，在大城市开公司，住别墅！你看看外头那车队，你别不听劝啊，不管老几，给大侄女当娃那只有享福没有吃亏的！」
亲戚说完转过头来，硬是朝我挤了几滴眼泪。
「可惜我哥嫂走得早！你一个娃娃生活，又学现在年轻人那套搞什么不婚不育...不过没关系，你不一定要自己生嘛！我家娃娃多，你带一两个走，养大了以后孝敬...」
「我不同意！」
女人打断了婆婆的话，拔高了音量。
「妈，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这不是养不养得起的事儿！」亲戚朝她挤眉弄眼。旁边的六个小孩见状吵成一团，哭喊着要妈妈。
「妈！」她朝着自己的婆婆大声道。
「孩子都还小，需要我照顾...」
眼见着他们马上就要吵起来了，我开口道：
「没关系，我可以连你一起领养。」
——
「啊？」
两人都愣住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过认真，又或是我的家产太过吸引人，总之，最后在我那亲戚的万般劝说下，加上我同意给她适龄的大女儿在城里安排学校读小学，并且后续会给她的其他孩子都安排读书后，女人点了头，收拾了行李，带着大女儿上了我的车。
没错，这是我提的条件，不管领养哪个孩子，王蕙，也就是老三媳妇儿，必须跟着我生活一段时间——
因为我不会带孩子。
为此，我给了亲戚一笔钱，让她在这段时间找几个保姆照顾其它小孩儿。
亲戚自然是答应的，毕竟我给的那笔钱可以供她请完保姆还有余。
走时，几个孩子哭哭啼啼，亲戚那眼角的皱纹却都笑多了两道。
车上，王蕙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女儿玩，我透过后视镜打量她，窗外阳光明媚，车子穿过林荫道时，有星星点点的光斑，照在她脸上，照得她的鼻尖痣分外明显。
其实上了小学的孩子只有放学到晚上那段时间才有机会照顾，我家又不缺保姆，所以王蕙来了以后，早上和我一起去公司，下午陪我逛街、去健身房、去上提升课...
或许是性格合适，一个月后，我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又又，这是刚刚财务部拿过来的报表。」王蕙推开我办公室的门，把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我看见她嘴唇微动，眼神迟疑，似乎想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
「我...」
我俩同时开口，我示意她说下去。
王蕙羞涩地笑了下：「其实没什么。就是现在雯雯白天也都在上课，也没我什么事情，所以我想...」
想回去了吗？
「我想上班！」
这句话似乎是她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说出来后，她那对黑色的瞳仁都变亮许多。
对于这个回答我挺惊讶的。
我暂时没有答话，见我不说话，她有点退缩：「如果不行也...」
「把你的简历拿来我看看。」
欣喜的表情瞬间在她脸上浮现。
「好...好的！」
她转身从包里掏出一份简历，递给了我。
简历的照片上她穿着白衬衫，看面貌似乎不是现在拍的，比现在稍显饱满的面庞，眼神状态都有一种刚毕业大学生的朝气。
我往下扫了几行，果然，她是工作过的，简历显示她刚毕业时在一家公司做过一年的会计。
再往后...就没有其他工作经历。
她毕业于一所省内的一本学校，专业是财务管理，也考到了CPA。
按理来说，这样的学历，又考了证，她应该是希望工作的，但她却早早地回家结婚生子，从此再也没工作过。
「为什么不工作了呢？」
「因为...」
故事其实和很多重男轻女的家庭一样：优秀的女儿毕业后，成为了获得金钱的筹码，仅仅工作了一年，就被父母催促着回到家乡，安排相亲，结婚...一切一气呵成，就等着收割她作为女儿的价值——拿到的彩礼立马给弟弟换了首付。
而她嫁的家庭，虽然不愁吃穿，但丈夫游手好闲，婆婆霸道，他们对她也并没有作为家人的尊重，只是希望她生出男孩，并且拒绝她婚后继续工作。她也像普通人一样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一直生到第五个，她才算真正「成功」了。
「说实话，我也曾经也有想靠自己的努力留在大城市，哪个女孩没有一个成为都市丽人的梦想？」
「可我的父母，他们说我如果不回家，不在他们身边，就没有办法孝顺他们...」
「我同意了，我辞掉了工作，回家了。」
「可我一回家，他们就立马上我结婚，结了婚，他们又让我多生孩子，说我必须生男孩，说我没必要再去工作，大家都这么说，大家都是这样的...」
我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这么多年，她似乎已经接受了父辈的那一套说法，「要这样，不要那样」，一切的一切不遵循她自我的意志，随波逐流中，她也逐渐将自己洗脑，来使得这些事情顺理成章。
身为女孩，她自卑，渴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在父母提出可以「报答」他们的方法后，她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但她真的获得爱了吗？
我想，她应该也是怀疑的吧。
我马上安排王蕙进了公司的财务部，从最底层的专员做起。
之后的半个月里，王蕙时常天黑了才下班，但每天回来都要和我、和她的女儿诉说今天发生的故事，言语中，已经少了很多怯懦畏惧。
第一次发工资，她给女儿购置了新衣，也给自己的衣柜添置了几套通勤套装。
我则是送了她一套化妆品。
「真的很久没化过妆了...」
她喃喃道，眼神却透出跃跃欲试。
第二天，她像一个真正的都市丽人那样，穿着得体，妆容精致。
看着她因为工作而越发的容光焕发，对比我初见她的模样，仿若重生。
作为朋友，我也由衷地高兴。
「今天我得加班结账...又又，你可以帮我去接下雯雯吗，林师傅今天也请假了。」
「好。」
挂断电话，我拿起车钥匙，驾车去往学校。
但却在校门口，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曾在王蕙的资料里见过他们的照片，他们是王蕙的母亲和弟弟。
只见他们拦住了朝我车走来的雯雯，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熄火下车，向他们走去。
「你们好。」我把雯雯拉到我身旁，看向两人，「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