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人人皆知,宁王极其厌恶我这个王妃。
为了羞辱我,不惜流连烟花柳巷。
而我不仅全然不顾,甚至亲自去接酩酊大醉的他回府。
他误伤了脸,我哭得泣不成声。
他以为我是心疼他,殊不知,我哭只是因为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这么像我的少年将军了。
「王妃,王爷又喝多了。」
我翻书的手一顿,马上备车,亲自去接王爷回来。
这万花楼我已经来过太多次了,每一处布局都熟悉得很。
忽略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直接上楼去他最常去的包厢。
还未进屋就听到了里面的嬉笑声,「王爷您又喝这么多,王妃来了又要怪我不拦着您了。」
宋荣年冷哼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宁王府的王妃?」
我身边跟着的小厮和丫鬟们,秉着呼吸,仔细打量着我,生怕我生气。
我没有理会他说的话,毕竟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了,「王爷,该回府了。」
他侧眼打量着我,「你也配管我吗?」
他脸颊微红,眯着眼,故意给我难堪。
我并未理会,仍是嘴角带笑,重复着刚刚的话,「王爷,该回府了!!!」
宋荣年似乎对我的反应很不满意,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骂骂咧咧跟着我回府。
他醉得不省人事,我吩咐人打来热水,亲自给他擦脸。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候,他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好像我的少年将军还陪着我。
我之所以嫁给他,不仅是因为皇后赐婚,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整个长安城里,他最像我的那个少年将军——任梓轩。
可惜,下一秒,宋荣年猛地睁开了眼,「你又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呢?难道指望得到我的同情吗?你又不是她。」
他的白月光是七品官家的庶女,皇后看不上她的出身,才将我赐婚给了他。
他恨我,所以才在成婚第二日就整日流连花楼,故意给我难堪。
他要让我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话。
人人都在赌,赌我不到一年便会哭哭啼啼求着和离。
可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我对他的一日比一日好,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甚至官家家眷们也不再看我笑话,开始同情我,同情我这日子难过,没有盼头。
可事实上,我是乐在其中的,我最喜欢接喝醉的他回来。
马车上光线昏暗,他安安静静的,更像任梓轩了。
隔日起来,竟然下了初雪。
皇后设宴,邀请官家以及官家家眷进宫赴宴。
早膳时,「王爷起来身子可有不舒服?」
眼含笑意,声音细软,当真是做足了贤良妻子的本分,「今日宫中设宴,王爷是否与我同去?」
宋荣年瞥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我有些惊讶,毕竟他从不同我一起参与宴会。
我让下人去准备马车,又为他亲自准备礼服。
好一番忙碌,可到了出发的时辰,他却不见了。
丫鬟忿忿不平:「王爷也太过分了,答应了王妃又不来!」
我轻敛眼睫,心想着大抵又是宋荣年戏耍我的新花样吧。
毕竟以前他也戏耍过我,不止一次两次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如今我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之前皇家狩猎,三天两夜的大型皇家活动,他也曾戏耍我让我住过一天山洞,后来着凉卧床半年才好,我也曾因为这件事儿被耻笑过半年。
和这些相比,这个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那张脸,他做什么我都是忍得下去的。
宴会上基本都是夫妻相伴,携手同坐,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众人都了解我的处境,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悲悯。
就连皇后也听说我昨日又去花楼接他的事了,拉我在侧,语气带着几分叹息道:「沐晴,你也别惯着荣年了。」
我脸上适当露出几分少女的羞涩:「妾不想王爷因我不开心,王爷开心的话,我怎么样都可以。」
皇后拍了拍我的手,便不再多言了。
毕竟她让宋荣年娶我,本就是因我是长安出了名的家室显赫,性格温婉,压不住宋荣年。
她心疼宋荣年少年失母,自然愿意放纵他。我这个王妃是如何难堪,她不在乎。
但我再如何难堪,却不能怨恨。
她嘴上心疼我,却是在试探我。
我比谁都明白,也愿意装出芳心暗许的痴心模样。
这样才能保住我王妃的位置,才能日日看到那张脸。
毕竟,有舍才有得。
宴会时,窗外突然下起了雪。
长安城里鲜少见雪,众人都凑到窗边看雪,只有我仍坐着不动。
见此,有夫人好奇,「听说王妃之前在西北,西北冬日里时常大雪,王妃难道不喜欢吗?」
我礼貌的微笑,「不喜欢。」
我喜欢的少年倒在了苍茫的白雪中,我又如何喜欢得起来。
回府路上我并未坐马车,慢吞吞的走在路上。
丫鬟在后面劝着,「小姐又贪凉,如今没人管着得自己注意了,不然以后老了一身病。」
我只是笑笑,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以前都是任梓轩管着我的,他知道我贪凉,会一把抱起来我往屋里走,再准备好热的姜茶免得体寒。
现在可当真是没人管着了。
只是还是觉得以前有他在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
看我这样,丫鬟接着说,「小姐,三年过去了,您该放下了。」
人人都劝我放下,可我又怎能真的放下。
我的少年任梓轩,是孤儿啊,无依无靠的,被我父亲收入麾下。
后来被派到我身边做我的贴身侍卫,在我身边十余年,我要是也忘了,又还有谁会记得。
我曾无数次的后悔过,为什么当时同意让他出去带队打仗。
早知如此结果,我宁愿他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哪怕娶不了我。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宋荣年还是还以往一样,喝醉了酒我就去花楼接他回来。
直到下人来报,「王爷训练的时候被箭划伤了脸。」
我做针线的手一抖,针扎入指尖,沁出了血,「快传太医!!!」
我连忙过去,看着宋荣年流着血的脸,顿时眼泪夺眶而出。
脸上的伤不长但很深。
我捧着他的脸,眼泪止不住流。
这张脸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我的整个人都差点瘫软在他怀里,他身子微愣,但也没有拒绝。
我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流,像是要把三年前没流的泪给流光。
我甚至不知道此刻的我是在为什么流泪。
我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说,「宋荣年,我难受,我疼...」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我是为了他哭,「放心,我这个不疼,就算留了疤我也不在乎的。」
他的安慰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听到了太医说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恐有留疤的可能。」
我在他怀里哭的不成样子,「我在乎,我在乎啊,你不在乎我在乎的!」
他不知道我为何这般,这时倒也顾得上安慰我。
甚至开口,「我不疼,真的没事儿。」
可是,再也没有一人像他了,我的少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