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我看着满地鲜血,南阳城内,废墟遍地,我问自己,为了保我自己的命,我做错了吗?
再来一次,我是否能改变结局,我是否能改变所有人的结局?我又是否能够拯救他?
祈福天灯飞起时,我十八岁了,也永远永远十八岁了。
我是天命师,准确来说,是天命师一脉第十二代传人,师父总说我天资极高,占卜卦象一触即通,就是不知怎的,独独学不会时光逆转之术。
每个天命师都能拥有一次逆转时间的机会,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小的时候,因贪吃误事了毒草,师父便曾用此术救过我,每每我问他代价是什么,他总是自恋的说自己那般厉害,代价什么的怎么可能。
说来貌似自那以后,师父便不再允许我吃不知名的食物,每日管着我,说我是天命师一脉最后的传人,唠唠叨叨的。
那顾老头奇怪的很,自我“死过一次”以后,老头便不再让我苦学时光逆转之术,而是总在我耳旁念叨“万物有因有果,躲不掉躲不掉。”
许是觉得他太烦了,我便每日下山卜卦,终于躲开了顾老头的“碎碎念”。
但是十六岁那年,顾老头说让我独自一人往南去,我问他去哪,他也没有回我,只是说我该去寻找自己要走的路,走着走着就能知道该去哪里了。
他说:“人生总有离别时,小老头也该去找一个小老太陪着我了。”
他臭美地摸着自己寥寥无几的胡须,转头看到我因憋笑涨的通红的脸,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头,“还有你,我天命师一脉不能在你这里断了,找好你的小徒弟。”
我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而后拿上行李,拜别师父,一路南下,往南,最南边应该是哪里呢?据我所知,当是南阳国吧。
距我最后一次见顾老头,已经有一年零两个月了,没了老头的唠叨还有些不太习惯,我怎么又在想那个糟老头,他还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我撇了撇嘴,想起我今天要干的大事,满心憧憬。
今日太阳初升之际,我为自己算了一卦,今天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小徒弟,嗯,据卦象来看,我的徒弟来历不小,南阳国的太子殿下呢,顾老头啊顾老头,我的徒弟可是比你的要好。
带着自己置办好的行头,我坐在小徒弟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秋日里的日照城,阳光仍旧有些毒辣,我坐在小凳子上,好无聊啊,我的小徒弟怎么还不出现啊。
或许老天被我念叨烦了,在我正准备开始吃第三碗馄饨时,我的小徒弟他终于来了。
不愧是太子殿下,这一身的粗布麻衣,都能穿得那般有气场,沉稳内敛,不错,我满意地点头,只是那脸怎么有一点不知名的熟悉感。
不管了,我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完了第三碗馄饨,将饭钱放在桌上,顺口说了句:
“老板,您家馄饨真好吃,只不过,今日还是早日收摊吧。”
未曾等到老板的回答,我便已经冲了出去站在了小徒弟面前:“小徒弟。”
小徒弟似乎被我吓到了,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怪我怪我,应当成熟稳重一点,思及此,我立刻站直了身体,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语重心长地开口:
“公子留步,观你面相,近日恐有大难临头,然将有贵人相助,公子可愿知那贵人是谁。”
“不愿。”
“……”
我嘴角的笑差点没绷住,但是小徒弟不等我反应,便要绕开我走掉,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让他飞了?
“你叫风止,今年二十有三,南阳国人,此行是为了寻人,身高七尺有余,腰宽……”我还没有说完,风止突然捂住了我的嘴。
“唔唔唔……”我挣扎了一下,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让他放开我,我不说了还行吗。
在我恶狠狠的眼神里,他终于放开了我,许是我刚刚的话让他产生了些许兴趣,风止又站回原来的位置,像是万年冰山的脸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贵人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昂了昂头。
“你?”
看来他应当是不信的,我学着顾老头平时糊弄其他人的样子,将一只手背于身后,此刻我才意识到,顾老头那少得可怜的胡子是作何的。
没有胡子,我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可知过去,可通未来,做我的徒弟,我可以将自身本事悉数教给你。”
风止好像叹了口气,我不太确定,毕竟那冰山脸是真的看不出情绪,只是他忽然走向我,拉过我的手,将什么东西放在了我的手上,便离开了。
我低头一看,是银子,看着他的背影,我生气的将银子摔在地上,把我当什么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暗自下定决心,必要让他做我的徒弟,然后弯下腰捡起银子,回了馄饨铺,含气再点了一碗馄饨。
日照城,夜晚,月黑风高,我跑到风止住的客栈外,转了好几圈,才在后院找到一个洞,爬了进去。
“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嘴里仍旧念念有词。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客栈有问题,我溜进马棚,将里面的马全部放跑,剩下两匹牵到后门,而后又小心翼翼地进去找风止,这个傻子,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客栈有问题。
我站在他床头,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不屑的看了一眼,却见他在我将手伸过去要拍醒他时,忽然睁开了眼,抓住了我的手。
幸好和顾老头待久了,练得一身处事不惊的本领,才让我没有大叫出声。
“好徒儿,快和为师走。”
许是风止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起身便拉着我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
才刚落地,我站在原地不敢动,腿脚冰凉。
这可是三楼啊,作为师父,我要沉着,要冷静,要沉着冷静。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率先向后门走去。
太阳升起时,我们已经离开日照城很远了,我坐在树下啃着饼子,风止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据我所料,此刻那个客栈已经沦为灰烬了吧,我说,现在你相信我了吧?”我将嘴里的饼子咽下,冲着风止问道。
“嗯。”风止转过身看着我,“但是我不会做你的徒弟,也不学什么卜卦之术。”
嗯,我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嫌弃,我默默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道:
“不妨事,总归会是的,我叫顾离,你可以叫我师父。”
风止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我,我也不气馁,良久才听到他问我要去何处。
“顾老头说,让我向南走,去找属于我的路。”
“顾老头?”
“嗯,我师父,算是你师祖吧。”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嗯,风景真好。
风吹过,带着泥土的气息,凉悠悠的,愣神之际,我听到他问:“你可带了银钱?”
“行走江湖,应视钱财如粪土。”我看向风止,义正言辞地教育道。
“所以?”风止并没有看我,冷冰冰地丢出两个字。
“所以,我没钱。”还是有那么些许尴尬的,我记着,我们跑的时候,风止好像也什么都没带,我低头拿出最后一个饼子。
“我的钱昨日吃馄饨了,剩下的用来买了饼子,现在就只有这个饼子了,师父该让着徒弟,给你吧。”
这一回,我很清楚地看到风止皱眉了。
他没有接我的饼子,而是说了句:“你自己留着吧,我们走吧。”
我将饼子收好,看见他骑马离开的背影,心口忽然有些疼,不知为何,看着那背影居然想要流泪,我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驾马向他而去。
我们一路向南,终于到了一个边陲小镇,怎奈实在是太饿了,于是我将马匹当了。
看着面前的珍馐美味,我笑着让风止快点吃。
“放心,师父必不会让徒弟身无分文的。”
我夹起一块鱼肉放在他碗里,看得出来,这位太子殿下很是懂得隐忍,一路上马背颠簸,野果饱腹,都没有说一句累,只是他总是盯着我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尴尬的笑了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你为什么总盯着为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