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挺可爱的。」
白衣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烟雾弥漫在整个客厅,他的面容隐藏在雾里,我看不真切。
「嗯,所以我舍不得她。」
我点了点头。
但有一说一,我闻着烟味有些犯恶心,有些想吐。
接着我真吐了出来,呕了一大滩血,洒在客厅里,分外惹眼。
白衣人很明显的皱了皱眉头,叹道,
「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你就剩十几天的时间了。癌症晚期,没什么能治愈的。」
「你女儿还需要你。」
「东西已经给了你,剩下的自己做决定吧。」
旅游门票早已在我手里变得皱皱巴巴了,看着女儿熟睡的容颜,我心里已经有了定夺。
小芊,爸爸会永远陪着你!
一,
随着大巴不停车的颠簸,导游阿媛的声音依旧激昂有力。
我的思绪,也飘回到两月前。
就在两个月前的一个深夜,一股巨大的晕眩感突然朝我袭来,紧接着喉咙传来一股腥甜,我跌跌撞撞的冲向厕所,一口鲜血猛然喷出,鼻子里也开始流出鲜血,怎么都止不住。
我跪坐在马桶边,马桶里早已经是一片血红。
第二日,医院给了我结果——骨癌晚期。
我双手颤抖的捧着化验单,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满眼尽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还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儿,像天使一般,可爱乖巧,她是挚爱走后留给我唯一的念想了。
我仍然记得那天,我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踱着步子,听着房里的痛呼,心如刀绞。
可最后,医生只抱着一个小肉团走了出来递给了我,而我的妻子,永远的留在了里面。
医生说是大出血,来的太突然了,叫我节哀顺变,
可我怎么能够节哀顺变?我连妻子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可我无论怎样,妻子也不可能活过来了。
而现在,上天又要夺走我的性命!让我的女儿独自一人,承受万般苦楚!
我拿出女儿的照片,看着那张与妻子有九成相似的脸庞,心痛至极。
她是妻子留给我的唯一礼物,更是我还苟且在这世上的唯一动力了。
我舍不得她,更不希望妻子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独自在世间流浪。
所以我拼了命的想活下去,不顾一切的去赚钱,去接受治疗,就想搏这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但仿佛遗憾才是人生常态,我的身体日渐消瘦,每日骨头上传来针扎般的疼痛让我痛不欲生。
那日,我在沙发上已经被折磨的意识模糊,隐约之中,听见女儿悄悄啜泣的声音。
女儿并不知道我怎么了,她变得很粘我,她说她很害怕,她说她梦见我不要她了,整个世间只剩下她自己了。
我看着女儿满脸的担忧与关心,豆大的眼泪瞬间从眼眶滚落下来,滴在女儿的发间。
爸爸好怕!爸爸怕自己走了后,你该怎么办?你还那么小,若我现在就去见你母亲了,我该怎么向她交代?
我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她用那小小的手臂抱着我的腰,亦如往日般妻子那样的温柔,
「爸爸,小芊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擦了擦眼泪,将女儿拦腰抱起,笑着说,
「爸爸也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可现实真的很残酷,无论我怎样挣扎求生,癌细胞扩散的越来越快。
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白衣人找上门来。
「想永生吗?」
「这张门票,是你的希望。」
「当然,前提是,你能活着回来。」
说完,又掏出一张两亿的支票,用他那淡漠无比的眼睛盯着我,继续说,
「这只是定金,你的女儿,还等着你。」
他将支票递给我,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他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门口,一直待到了日落西山,以及院子里那满是我随手丢弃的烟头。
晚上,看着满是血迹的洗漱台和镜子里那愈发消瘦的身影,我最终,还是做出了抉择,
永生啊!我若成功,就可以一直陪着女儿了!
想到这里,我又笑着摇了摇头,看向手中下意识拿出来的导游团购票。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一次旅游就能带来永生。
可这座城市的名字,又给我带来了点点希望。
酆都,不就是传说里的鬼城吗?
二,
不多时,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导游阿媛的如鸟叫般清脆悦耳声音也适时响起。
「各位游客,现在已经到了此次最著名的景点,沙漏广场!请大家跟随我的脚步,移步下车哦!」
「此次旅游只是普通的城市观光,看见任何离奇现象都是假的,只是自己精神太过疲劳,无需相信。」
「沙漏广场只是普通旅游广场,无需担心任何
突发事件。」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阿媛脸上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诡异,声音中的笑意也变得空洞,让人听着有些发冷。
「对了,这次观光为自由观光!没有人为解说,大家下车后可以随意走动哦。」
「观光时间只有三天,不要忘记返程时间哦!」
「还有,此次观光需要注意以下几点,请务必要牢记!!」
1.此次旅游团不可中途退出!不可中途退出!不可中途退出!(超级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2.广场上的标志性建筑——沙漏,可以拍照,但不能在沙漏下坐着或者乘凉。
3,不可直视任何一家店里店员的眼睛,若直视3秒以上,请立即对店员说,「我要找你们老板!」
4,若是进入钟表店,请不要注意时间!请不要注意时间!
5,这里不推荐买纪念品,若是想买纪念品,最好买一块怀表,手表次之。若买了其他任何纪念品,请直接在沙漏下销毁。
6,在吃饭时,无论在哪一家饭馆吃饭,请不要食用任何内脏!
7,店家会极力推荐内脏食物,甚至会免费送给游客品尝,请放心品尝。
8,若是有路人问起来干什么时,请直接回答来旅游。其他问题都不要回答!
9,若是有路人与你攀谈,请详细回答任何问题!
10,这里的服饰各有特色,但只能观赏,不能购买。
11,这里的服饰美艳至极,若有心仪服饰,可直接购买穿上。
12,若有店家邀请你做模特,或者试穿当地服饰,请马上拒绝,并将时间调至一小时前!!!
13,因当地习俗,这里不分白天与黑夜,只有24小时制,请随时随地保持时间的准确!!
阿媛朗读玩手里的规则后,看了一眼众人,眼底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情绪一闪而过,但脸上依旧挂着皮笑肉不笑的惊悚笑容,对大家说,
「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游玩!祝大家玩的开心!」
我看了看周围的人群,许多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显然并没有把这些规则当一回事。
如果没有遇到那白衣人,我可能也与他们一样,对这规则视而不见。
但那白衣人对我说过,如果我能活着回去的话,才有可能永生。
说这话时他语气中惋惜,可怜,更多的还是对我的不看好。
让我觉得,这些规则,应该需要用心留意一下。
随着导游阿媛的最后一句话落下,人群便四散开来,好奇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我静静的站在车门口,望着四散的人群,却陡然发现导游与司机又回到了大巴上。
「你不跟上去看看?」
一路从未开口的司机竟然在这时说话了,他的声音难听至极,嗓音沙的如指甲刮过黑板,尖锐刺耳。
「有什么好看的?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会永生,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阿媛的声音不再包含感情,反而像是机械般,空洞无比。
「呵,说的也是,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着获得永生。」
司机咂了咂嘴,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香烟,放在嘴上点燃,深吸了一口。
阿媛没再接过话头,大巴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三,
我又待了片刻,再也没听到任何声音后,我便从大巴车旁离开了,走向了广场中间的沙漏标志。
这沙漏雕塑十分特别,它呈四十五度角斜着放的,只有一角立于巨大的基石上。
但诡异的是,我似乎发现这个雕像,是一个真正的,巨大的沙漏,里面的沙子正已一种极其离奇的方式往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