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马路,我被创飞。
熬夜工作,男神猝死。
我俩一起下地狱。
他盯着我圆滚滚的肚子,有些疑惑。
「……我刚刚只是亲了你,亲亲也能怀孕?」
「是的,我体质特殊。」
良久,他叹了口气。
「孩子没爹的话,我来养吧。」
过马路,我被创飞了。
怎么说呢?
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听说,灵魂是碰不到实体的。
于是我飘进江枳的办公室。
结果没控制好车速,一头扎进他的腹肌。
手感意外的好。
他吃痛闷哼一声,标志性的金丝眼镜不知何时被摘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露出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7
他低头看我。
我抬头看他。
我凌乱了。
他不光能看见我,还能触碰到我!
「咳,你看得见我?」我试探问道。
他打落我在空中四处乱挥的猪爪子。
「秦夭夭,我只是死了,我没瞎。」
我:?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桌上混乱摆放的药瓶子,几颗滚落出来的小白药丸,还有沙发上躺着的另一个「江枳」。
他衬衣半解,锁骨处的肌肤若隐若现,那优越的下颚线,比我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我沉默半晌,问他:「你咋死的?」
他说:「过劳死。」
嗯,作为老板,他日夜匍匐案前,搞007那一套。
猝死其实挺活该的。
然后他问我咋死的。
我想了想:「我生病了。」
他很惊讶:「怎么不告诉我,生的什么病,吃什么药?」
我回答:「色批病中晚期,药石无灵。」
江枳:「……」
我没撒谎。
收到江枳要加班不回家吃晚饭的消息后,我一边心不在焉过马路一边决定借送饭的由头跟他独处。
当我由此联想到某些酱酱酿酿不可描述无法过审的18禁画面时——
一辆大卡车过来,我人没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古人云的,颇有道理。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有微弱的日光洒进来。
我们是不能被阳光照射到的。
江枳眼疾手快,把我护在身后。
「嘶——」
他低吟一声,还打着颤。
右手虎口处因为阳光的烧灼,开始腐烂。
「啊啊啊怎么办?」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只有处理人被烫伤的经验,没有处理鬼被烫伤的经验!」
许是我着急忙慌的样子过于好笑。
江枳把手伸到我面前,温声道:「没事,就是烫掉了一小块皮而已。」
我安静下来,凑过去看。
江枳的手跟他的脸一样好看,骨节分明,青筋凸起。
一个字,欲。
虎口处的月亮纹身被烫掉了一半。
圆月成了弯月。
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垂直落下来。
江枳身子一僵,左手拍拍我的背,柔声问:「哭什么?」
「虎口处纹身很痛的。」我擦了把眼泪,「还有被阳光烫到,也——」
「不痛。」
未说出口的词被江枳堵了回去,他受伤的右手搁在腿上,左手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
「……骗人,你明明亲口说痛。」
7岁的时候,我见到了15岁的江枳。
他穿得干干净净,衣服上还有好闻的皂角味。
我身上破破烂烂的,他递给我棒棒糖的时候我很吃惊。
我问他:「你不嫌弃我吗?」
他笑了:「为什么要嫌弃这么可爱的小妹妹?」
我:「……」
他翻着厚厚的新华字典给我找名字,那双桃花眼在放大镜里更好看了。
他凑近我,问我喜不喜欢江月这个名字。
我想了想,如实对他说:「不喜欢,我有名字,叫秦夭夭。」
江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秦夭夭?」江枳重复了一遍。
沉默一瞬,他再次开口:「秦夭夭这个名字,也挺好听。」
我冷漠转身,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自此以后,江枳就阴魂不散跟着我。
我上学他要接送,吃饭他要给我做菜,生病他背我去医院,缺钱了……
不,跟了他以后,我从没缺过钱。
他说:「夭夭,我的就是你的。」
我呵呵一笑,聊表谢意。
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只怕连洗澡都想帮我。
爷爷走后,江枳出现了。
我内心缺失的一角,忽然被补全了。
大学毕业那天,我对江枳表白了。
他却一反常态,脸色煞白,对我避之不及,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直接拒绝:「秦夭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江枳,我很清醒。」
他后退一步,与我保持距离:「秦夭夭,我是不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让你忘了我是你哥哥?」
去他妈的哥哥。
「我可从没把你当过哥哥。」
此话一出,江枳身子一僵,他很烦躁,准备点烟。
我上去抢,因为我不喜欢烟味。
江枳答应过我,他不会在我面前抽烟。
这一次的破例是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
所以我想阻止他,阻止他对我的拒绝。
我的动作快的出乎江枳的意料,他没来得及躲开,打火机的火焰舔过我的小拇指。
有点疼。
「秦夭夭,你疯了?被火烫到多疼,你不知道?」他发了好大的火。
「我不知道。」我面无表情地回应。
「那你看着。」
他像是被我气急了,再次扣下扳机,幽蓝色的火焰在空气中摇曳舞动。
下一秒,那火焰往他右手的虎口处灼了一口。
我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他的右手留下了可怖的伤疤。
我被吓得不知所措。
他蹙了蹙眉,应该是挺疼的。
后来他要我陪他去纹身,喷枪在他手背上细细密密地移动,他额角冒出许多冷汗。
他说:「夭夭,还挺痛的。」
那时候的我不懂,他说的痛,不是纹身在虎口也不是被火燎时的那种生理痛。
是他拒绝我时的心痛。
天光乍破,室内明亮一片。
我只能缩在衣柜的阴影处,江枳两手撑在我腰侧,把我围起来。
感觉我的身子越来越轻。
耳边响起江枳沉稳清冽的声音:「夭夭,坚持一下,别睡过去。」
「你总说自己在这世上很孤独,那现在呢?」
「我陪你一起下地狱,好不好?」
说不感动是假的。
我虚弱地回应他:「我们为什么不能上天堂?」
我这辈子除了对江枳任性些,可真算得上是个好市民!
我提出疑问后,江枳乐了:「上天堂你就见不到爷爷了。」
我:!
我死活不信爷爷那种大好人会下地狱。
我的意识越来越涣散,眼前一片白茫茫的。
等再次睁眼,地君殿三个字赫然印在牌匾上。
装修不错,就是白雾缭绕,鬼气森然。
我小声嘀咕:「干冰到底藏在哪里?」
江枳愣了一瞬,将我的手攥牢。
「夭夭,别害怕。」
「我没害怕!」我急忙反驳。
他笑道:「你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自言自语。」
我:「……」
确实没有人比江枳更了解我。
白茫茫转身冲我恭敬一笑:「小小姐,小少爷,干冰都藏在石板路下的石头里。」
我的大脑突然宕机。
谁是小小姐,谁是小少爷?
黑漆漆俯身作揖:「恭迎地君大人。」
一阵阴风刮过,十丈外的珠帘被吹开,露出那双眼熟的足力健。
我捂嘴小声道:「这这这……这不是我前几年送给小老头的礼物吗?」
江枳对着上座的老者粲然一笑:「小老头,我答应你的事完成了。该你验货了。」
地君大人露出真面目。
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让我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
十几年来,我设想过无数次死后跟他重逢的场景,我可能会鼻涕眼泪一把流。
但真到了这时候,我只是起了个欢快的调子。
「小老头,好久不见。你考上地府公务员了!」
遇到江枳之前,是秦爷爷在路边见到我,捡垃圾卖废品把我养大的。
他起早贪黑,从缝了又缝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
里面紫的绿的黄的都有,皱巴巴的,还有叮当作响的硬币。
园长有些为难:「夭夭爷爷,这学期您再不补上学费,就不能再送夭夭来上学了。」
我扯扯爷爷的衣角:「那我就不念书了,爷爷我们走。」
我骗他在家里好好看书,实际上偷偷跑出去给隔壁厂子当童工。
拿着辛苦所得的20块钱,给爷爷买了双新鞋子。
我骗他说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别人不要了的。
他才展颜穿上去,只是后来他不知哪里来的钱,蹚着那辆破旧三轮车把我送回学校,干裂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