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初那段在网络爆火的金句: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你们可能忘了,但我一直记得。
当年就是因为这句话,骨子里就是文艺青年的我,果断向老板请辞,在2010年踏上了西藏朝圣的穷游之旅。
他们力气很大,我反抗不得,只能像猪猡一样,被人用绳子牵着,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回过头,三个人正把老赵头留给我的车推下山崖——来路不明的黑车,没有销赃渠道的话,一般只能砸手里,还容易招来警察——他们打算把我卖给人贩子,这一趟就算没白跑。
还好我早早就把老赵头嘱托给我的骨灰盒放进了背包里,不然弄丢了,就彻底辜负了老赵头的嘱托。
刚开始,我拒不配合,但是被他们用钢管砸了一顿后,只能老实了。
被卖给人贩子不一定会死,但不听他们的话,恐怕眼下就会被杀人灭口。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犯罪成本实在是太低了,也难怪他们敢这么猖狂地劫道。
山路难走,再加上我被绑着,还受着伤,一直走简直就像是酷刑。要是一不小心摔倒,还会被拳打脚踢一阵。
“老实点!快走!再拖拖拉拉的,就把你宰了喂鹰!”刀疤男威胁道,“你的包也背上!真他娘沉,这些杂物说不定也能换几个钱。”
我只能低着头,认命般任由他们拉着我走。假如就这样被卖掉,我说不定还会遇到司机大叔……说实话,我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走了五六公里后,我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走在山道上——有一个路人经过,向我们这边走来——刀疤男的眼睛转动着,显然是在想要不要再干一票。
走近后,我看清那是一个穿着藏红色袍子的年轻人,他皮肤黝黑,眼睛炯炯有神。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磕长头。
所谓的‘磕长头’是藏传佛教信仰者最至诚的礼佛方式之一。磕头朝圣的人需要五体投地匍匐,双手前直伸。每伏身一次,以手划的为号,起身后前行到记号处再匍匐,如此周而复始。
遇河流,须涉水、渡船,则先于岸边磕足河宽,再行过河。晚间休息后,需从昨日磕止之处启程。虔诚之至,千里不遥,坚石为穿。
朝圣者们行不远数千里,历数月经年,风餐露宿,朝行夕止,匍匐于沙石冰雪之上,执着地向目的地进发。
他们尘灰覆面,沿着道路,不惧千难万苦,三步一磕,直至拉萨朝佛。磕长头的信徒绝不会用偷懒的办法来减轻劳累,遇有交错车辆或因故暂停磕头,则划线或积石为志,就这样不折不扣,矢志不渝,靠坚强的信念,步步走向圣城拉萨。
刀疤男见状,纷纷让开了道路,我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敬重的神情。年轻人三步一磕,就这么坚定而执着地穿行而过。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磕长头的信徒,连一群匪徒都能为之敬重,给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于是乎,我下意识向他求救,却不料引来刀疤男讥笑的言语。
“你这是坏别人功德,磕长头的时候,要是做别的事,就是心不诚,”刀疤男理所当然道:“我们自然会是下地狱的,但他不一样。他要是救了你,那你可是要跟我们一起下地狱的,因为坏别人的功德,是一件大恶事。”
我刚燃起的希望又快速熄灭下去,原来这些信徒只是在自我救赎,自渡的人又怎么去度化别人呢?
就在刀疤男用麻绳拉着我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平静如水的礼唱声:
“唵嘛呢叭咪吽。”
所有人讶异地回头,只见满脸灰尘脏污的青年,双手合十,逆着阳光,说道:“各位施主,可否听我一言,放人行善?”
出乎我意料的,刀疤男也双手合十回礼,他们解开我的绳子,就这么往反方向离开了。走之前,还对年轻人说了一句‘不值得’。
年轻人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年轻人名字叫做扎西顿珠,为了救我,他几百公里的路,白走了。但他并不这么认为,用不太娴熟的汉语说道:
“没有白走,佛在心中。”
我不懂他的机锋,但被他纯净的信仰所震撼。刚好,他此行目的地和我一样是拉萨,我们便结伴同行,一起休整了一下,准备了很多物资。
据扎西顿珠所说,他准备去大昭寺朝拜,我这才知道,磕长头不止行进中磕,在原地也可以进行,以示心诚。
巴塘、芒康至左贡这一段路,是川藏线中危险系数最高的一段。它处于横断山脉中心区域,我们步行的时候,遇到海通沟、然乌沟,必经的牛踏沟以及被人遗忘的义墩沟。
扎西顿珠一路对我多有照顾,否则光凭我自己,根本走不过去。
十二个高山垭口、五条大河、五个“V”字形深沟,以及各种知名以及不知名的秀美自然风光,美轮美奂的同时,凶险至极。
至今回想起来,我都心有余悸。那些沟壑狭长、幽深,两侧岩壁垂直陡峭,地形断面呈“V”字形。
这种路段长度有5-25公里左右,甚至有些沟壑长度30多公里,谷底两侧山崖的间距只有五六十米,坡度近乎垂直,大部分都在60°以上。
我想象了一下,如果没有我,扎西顿珠将会一个人,三步一磕,行走在浩渺大山峡谷之中,如同苦行的征服者。
想想就很带感。
我也曾想过搭顺风车,实在是这路走得太苦了。然而,我们从巴塘都快要走到左贡了,硬是没遇到一辆过路车。
“最近路太窄、太陡,车很难进来。”扎西顿珠如是解释道。
难怪那些自驾游的,说是去七八天,但实际上一两个月才回来。光是等修路,就要等好久——有时候运气不好,还会被堵在山道上。
吃了好几天的罐头和干粮,眼看就要到左贡了,我心情相当激动,步伐加快不少。扎西顿珠劝我别着急,在路上休息一段时间再上路,可我实在不想等了。
“到了左贡就有人烟了,到时候我们能吃好吃的,能睡床,不用在荒原中露宿……加把劲,扎西顿珠,我们就快到了!”
见我态度坚决,扎西顿珠只好无奈陪着我赶路。走了这么久,我身体已经习惯了,双脚脚掌长出了厚厚的老茧,皮肤也晒得黝黑,乍一看,像是老了十岁,走起路来倒是健步如飞。
“慢一点,丁柯!这里的石头不牢固!”扎西顿珠在我身后喊道。
当时,我还在想他的普通话还是那么难懂,哪有不牢固的石头。但实际上,扎西顿珠是形容得十分精准。
青藏高原地质运动活跃,断裂构造发育,致使区域性地质构造十分脆弱,岩体极为破碎,在外界物理风化的强烈作用下,使得坡地极易产生崩塌和碎落。
这里是塌方、雪崩和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