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瑾遇难之时全力相救,一路追随他登上帝位。
后来他与丞相结盟,娶丞相之女为皇后,我知道我的计划开始了。
沉冤得雪后,林瑾不惜毁容,只求留下我。
没有任何留恋地,我离开了。
三个月前,在新帝的封后大典上,众目睽睽之下,一队刺客出现在了这场盛宴之上。
目的很明确,就是龙椅上的那个人。
生死只在一瞬间,那本该刺进皇帝心脏的匕首没入了贵妃的胸口。
众人皆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奔到了皇帝身前,而后又黯然倒地。
整个朝廷查了那帮刺客整整一个月,也没查出来一点有用的线索。
倒是查出来当朝丞相私下培养死士。
不过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压根没被呈到皇帝面前。
不过,这些我都知道。
三个月后。
“贵妃娘娘,这步摇和耳坠是西域进贡的上等翡翠原料打造的,仅此一块,上个月陛下亲自下旨给锻造处,一制好就给您送来了。”黄公公笑容讨好,语气谄媚。
我缓缓从榻上起身,瞥了一眼托盘上两个精致的盒子。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应该能卖不少银子,哦不,是金子。
想到这,我弯起了嘴角,向黄公公道谢:
“辛苦公公走这一趟,本宫很喜欢。只是本宫身子实在虚弱,无法亲自面圣谢主隆恩,便请公公向陛下转达我的心意。”
说完,我又装模作样地低头、扶额、皱眉一套连招。
试问这世上谁不会为孱弱美人而动容,更何况,还是个太监。
此情此景,黄公公连称不敢,临出院却自然而然地收了宫女送出的银瓜子。
“这宫里的人还真是狗仗人势,”莫兰走到我身边,瞅了眼桌上摆的两样珍品,问我:“老规矩?”
“那必须的啊,”我俏皮地向莫兰眨眨眼,面上丝毫没有刚才表现出来的病态,“还得带你吃香喝辣呢,没钱怎么行。”
莫兰的白眼已经翻得几乎没有黑眼仁了,语气甚是鄙夷:“都钻钱眼里去了。”
然后转身去了我寝室里的密室。
快到晚间的时候,林瑾来了,也没叫人通报,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来到了我的地盘。
虽说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这云熙宫可不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见他进来,我刚要起身行礼,就被他轻轻抱进怀里。
“黄三说你很喜欢那两样首饰,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
林瑾温热的鼻息我的耳侧,让人觉得有点……
恶心。
我使了个巧劲挣开了他的怀抱,柔顺地回答;“谢陛下挂念着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林瑾爱惨了我柔顺温婉的样子,大概以为我会对他冷漠以待,这小小的顺从让他的眼中迸发出了骇人的亮光。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兴奋得想要手舞足蹈,又碍于皇帝的威严强行压了下去,“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云儿是真正在意我,真正爱我的!”
看着这样的林瑾,我微微皱起了眉。
不像,这种神情下的他一点也不像。
“陛下,丞相大人刚才进宫,现在在御书房等您呢。”在我的耐心即将耗尽时,黄公公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林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我察觉到了。
送他走后,我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不在连空气都好闻多了。
莫兰将香炉里的香换成了我最爱的青竹香,又往我嘴里放了块她亲手腌制的梅子。
这些年唯有这种时候,我的灵魂深处才能泛起一丝丝的甜。
不出我所料,林瑾当晚留宿在了丞相的嫡长女赵妍,也就是如今皇后所在的凤仪宫中。
而我在我的地盘里,抱着小厨房里的蜜汁酱肘子啃得正欢。
莫兰走到我身边,从刚飞到的信鸽脚上取下一封信,展开与我一起看。
“大江大河下游的堤坝快要顶不住了。”莫兰微微皱起眉。
“就那豆腐渣工程,不塌鲁班来了都得磕一个”我狠狠地咬了一口肘子,“只是百姓又要受苦了。”
京城的勾心斗角,最后受苦的也都是百姓。
莫兰点了点头,似感慨又似是叹息:“这京城就是吃人的深坑,能离开尽早离开。”
我唔了一声,对莫兰吩咐。
“等到时机出现,便可以动手了,最大程度上地处理干净。”
一只信鸽以一种隐秘的方式飞离了皇宫。
权势之下,处处白骨,冤魂飘荡。
不过想要离开,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又做起了那个梦,那个魂牵梦绕的,十年间都牢牢把我锁住的梦。
“叶将军通敌叛国,其罪罄竹难书,圣上有令,叶家军一个不留!”
我从营帐里跑出来,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所养成的敏锐让我感知到了外界异常动荡,整个战场乱作一片,而大将军和父亲让我等的10万援兵,此时正高声喊着我叶家军的罪行。
何罪之有!何罪之有!
压住满腔的愤怒,我提起大将军赠我的长枪,跨上叶许哥哥送给我的枣红马,将父亲给我的短刀挂到腰测,奔赴向了北国的最南边。
我不怕死,就算我知道刚刚击退南国大军的叶家军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力气再经历一场恶战,就算我知道无论怎么样,今日活着的几率几乎渺茫,但要死,我也要和家人们一起死。
我知道,这是君要臣死。
这几年皇帝似乎对叶大将军很不满,但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在史书中永远背负着骂名的死,简直狠绝至极。
皇帝已经恨极大将军了,恨极了这个智勇双全一手将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扶植成皇帝的至交好友。
我不甘心,若有一息尚存,我都要让这个王朝倾覆。
可此刻,我更想见到我的家人,见到父亲,见到大将军,见到叶许哥哥,见到叶家军的每一个人,不论死活。
父亲是叶大将军的副将,从小跟着叶伯伯一起长大,几十年形影不离,即使父亲的军功早就可以官居二品,可他依然只愿意跟在大将军身边,做一名五品的副将。
叶许比我大四岁,父亲说我刚出生皱巴巴的时候,叶许就抱着我笑得见牙不见眼,后来逢人就说我有妹妹了!我有妹妹了!
在我满月宴的抓周礼上,我爬过了一众金银珠宝,琴棋书画,径直爬向了桌边的叶许,然后抱着就不撒手,两家人笑作了一团。
而叶许也好像吃了炮仗似的,砰一下跪在了父亲和叶伯伯面前,四岁多的小脸上严肃又坚毅:
“我长大一定要娶云儿为妻!”
可最后,这个从小的志向除了保家卫国就是娶我为妻的少年将军,挡住了本该刺向我心脏的长矛,在我的怀里永远阖上了眼。
我猛地睁开眼,入目不再是鲜血遍地的战场。
我死死盯着上方的霞色纱帐,良久才呼出一口气。
我真的不想再等了。
刚用完早饭,赵妍就袅袅婷婷扭着个细腰来了我宫里,离云熙宫八百丈远的时候就让她宫里的掌事太监小六子过来通报。
那意思很明显,想给我这封后三个月都没去向她请安的皇贵妃一点教训。
我也就顺了她的意,端端正正地跪了半炷香的时间。
她仪态万千地走到我面前,朱唇微启:
“三个月不见妹妹,甚是想念,便过来看看妹妹的伤好得怎么样了,册封礼后诸事繁忙,也没来得及看看妹妹,妹妹当日为陛下挡剑的忠君之情,本宫代皇上谢过了。”
说罢,宫女端上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个镶了几颗玛瑙的金手镯。
自始至终,她都没让跪着的我起身。
“谢皇后娘娘隆恩。”我伏地谢恩。
见了我这副姿态,赵妍似乎满意了。
“本宫还得去料理这后宫事务,那就不打扰妹妹休养了。”
赵妍扶着点满珠翠的鬓发志得意满地离开了,那身繁复的凤袍穿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只飞不起来的老母鸡。
莫兰扶我起身,我走进屋就赶紧拽下了绑在膝盖上的两个软垫:
“这大热天的戴俩这玩意简直要闷死了。”
我像没骨头一样摊在了软榻上。
“要是知道这个女人想让我等这么长时间,我就把那块蟹粉酥吃了”,我愤愤不平,“便宜小六这个馋嘴猫了,他还顺走了几块榛子球,下次一定要揍他一顿!”
莫兰无视嘴碎的我,把那个金镯子拿到我面前,满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