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次见林芳，在她家里。
她有点怕生，站在她母亲身后，有些怯懦懦地偷看我。
我是向阳律师所的一个律师，刚过完产假回到单位，在挑选工作案子的时候，看到了林芳争夺抚养权案。
这个案子压在公司，无人接手。
我看过具体内容后，也觉得胜算很小。
或许是因为初为人母的原因，我选择了接受，因为一个母亲想要孩子在身边的情感我能感同身受。
案子的难点在于委托人林芳，是一个有着智力障碍的女人，她因为童年时的发烧引起脑膜炎，导致智力缺陷，虽然已经接近三十，但智力水平大概只有八九岁，是一个‘大孩子’，而她的女儿王珍惜，目前也已经四岁。
五年前，林芳嫁给了同村的王大宝。
王大宝比林芳大了十岁，一直很老实本分，家里条件本来很一般，林芳父母是看他老实，对林芳也很好，才将女儿嫁过去。
没想到今年年初的时候，王大宝家因为修高速拆迁，得了上百万的拆迁补偿。
一下子发达的王大宝，立即嫌弃糟糠之妻，利用林芳对他的信任，让她签字离婚。
等林芳回到家，一开始林家夫妇还以为女儿只是回娘家，但等他们送女儿回去的时候，却被拒之门外，离婚证也拿了出来。
林家父母知晓女儿被骗了，在王家闹了一场，看清楚王家人本质，也不打算复婚，但林芳想要女儿，所以这边才打算找律师争夺女儿。
这案子我们同事看完后，都觉得胜算很低，如果是追回拆迁赔偿，其实不算难。
但林家父母包括林芳，想要的是孩子的抚养权。
虽然林父林母是正常人，但真正的监护人是林芳，而一个弱智妇女，能否养育孩子这点上，才是法官判决的关键。
“你们好，我是张玲，负责这次案子的委托律师。”我很有礼貌的向他们介绍自己。
林父伸手与我握手，林芳看着我有些怯怯的。
她的眼神就给人透着一股小孩子气，十分单纯。
我先简单的聊天，拉近与她的距离，逐渐熟悉后，她脸上浮现了笑容。
不过等谈到离婚和女儿，林芳脸上就露出急切。
“律师姐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宝宝。”林芳很清楚地向我表达自己的意愿。
“我会尽力帮你争取，我想知道你们离婚的细节，你还记得吗？”我安抚地问道。
林芳点点头，开始回答我。
她的语言表达能力还行，但不太流畅。
离婚当天王大宝拉着她说去办理一个文件，她没多想就跟着去了市民中心，王大宝让她签字，她就签了。
做好记录后，我离开了林芳家，林父送我出门，走在路上，他有些不安定的搓着手，我知道他应该有话要说。
“林叔叔，有什么你直说就是。”我知道他比较老实，大概是觉得难以启齿，所以犹豫不决。
林父叹了一口气问道：“张律师，这场官司， 能赢吗？你给我说实话就行。”
“能赢，但不好赢。如果要争取离婚财产，倒是可以，但要争夺抚养权，以林芳的情况，法院很难认可的。”我实话告诉了林父。
他渴求地看着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林芳，她成了这样都怪我，小时候不够重视，才让她烧坏了脑子。又让她嫁给了那么一个畜生，我……我……”
这个五十岁的男人，老泪纵横，哽咽地说不下去。
“我会尽力，你们先等等，等我调查清楚，我会告诉你们一个方案，争取到你孙女的抚养权。”
“好好，谢谢你！”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了个红包。
我赶紧的拒绝：“这就不要了，我们律师所收了委托费，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合约签好了，我这不能私下收礼的。”
“收下吧！要多麻烦你。”林父还是塞过来。
我连忙摇头：“不行的，你要是这样，这案子我可不负责了。”
在我威胁下，他才收回去。
林家的情况还算好。
林父以前是农民工，后来也跟着老板包了一些小工程，家庭情况还算好。
不过做事方法还是老一派，喜欢给人塞钱送礼。
我从林家离开后，去了一趟市民中心。
表明来历后，还是拿到了两人离婚当天的监控画面。
从画面中看，王大宝的确存在欺骗的行为。
林芳的智力问题，需要判定是否具备民事行为能力。她的智力范围是多少，需要通过专业的测试。
但基本表现看，应该属于轻度弱智。
这种范围内，是有民事行为的认定。
所以林芳和王大宝的婚姻是能被认可。同理离婚也是没有问题。
但如果打官司的方向，主要是离婚是否合理上，是很容易胜诉。但委托人林家父母和林芳对王大宝及其家人十分失望，所以是不希望这段婚姻继续下去，也就表明现在的林芳本人也是意向于离婚。
我坐在回家的路上，用笔撑着眉心，早就知道这案子复杂，律师所在接到委托后，是与林家提议过修改委托方向，但林父林母已经不想让女儿与王家有联系，目的只有外孙女。
我又重新看了下自己掌握的内容，最好在开庭之前达成私下和解，所以我得利用王大宝诱骗林芳离婚的行为，占据主动权。
2
王大宝家已经搬到了城里。
用拆迁款买了一个城里的三居室，同时还有一辆车。
王大宝和朋友开了一家饭店，现在做起了老板。
通过电话联系，王大宝起初十分嚣张，不愿意与我见面，但在我多次联系上，总算是同意在饭店与我见一面。
下午三点，我来到王大宝开的好味道餐厅。
餐厅此时没什么客人，服务员趴在餐桌上睡觉。
我进来后，也没人招呼，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前台的收银小妹抬头看了我一眼，看我没点单，也继续玩着手机。
餐厅规模不大，不过附近人流量还算可以，只要味道不是特别差，赚钱应该没什么问题。
十分钟后，王大宝开着自己的新车来到。
收银小妹和服务员看到老板来了，立即站起来。
今年四十岁的王大宝，身材发福，是个光头，穿着斑点短袖，夹着一个皮包，脖子挂着大金链子，透露着暴发户的气质。
与员工们说了几句，就锁定了我，将人支开后，来到我面前，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我主动介绍自己：“你好，向阳律师事务所，张玲。”
王大宝没正眼看我，而是掏出烟，直接点燃。
我也不尴尬的收回了手，做律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
王大宝点燃烟后，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快说，我还有事。”
“关于你与我的委托人林芳关于子女抚养权争夺的委托，我想与你私下谈一谈，毕竟上了法院对谁都不太好，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也不想背上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吧？我想和你关于你们女儿王思思抚养权的事情达成私下的和解。”
“私下和解？”王大宝看着我，“林芳自己放弃争夺就是。”
“这边希望你能将女儿的抚养权让给林芳。”我回答道。
“你在搞笑吧？弱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去照顾女儿？”王大宝冷笑道。
我拿出在离婚登记处拍下的照片，放在他面前：“你与林芳女士的离婚，存在欺瞒性，离婚是不合法的，你所做的那份离婚协议，也存在不平等条款，存在财产诈骗行为，如果你执意要对薄公堂，这些对你都不利，现在林家方面，只想要女儿，如果你不同意，那么这些都将作为证据，从而对你进行审判。”
我拿出多年律师的经验，对他进行了施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