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去世的第三年。
深爱地男朋友带着他的新女友来看我。
他手里捧着我最爱的白色雏菊,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握。
他说,他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程谦把怀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
「小亦,白色雏菊花的花语是活泼可爱,还记得吗?」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你离开我都已经三年整了。」
「我有去看过叔叔阿姨,他们已经好多了,渐渐地也接受你离开这个事实了,家里的小院子叔叔收拾的可好啦。」
「你离开前养在窗台上的小多肉,我都有在好好照顾,它们长势都很好,你放心。」
我在墓碑那头,用手撑着脸颊,看着墓碑外的程谦自顾自地说话,就好像他说着这些,我能回应他似的。
可惜,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应程谦的话了。
但我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那你自己呢?过得好吗?」
好像冥冥之中,程谦与我心有灵犀似的。
我看着他半蹲下身,抬起手到墓碑前,用掌心擦掉了墓碑上的灰尘。
「你也不用担心我,单位里的人都很照顾我。」
「来之前,我爸妈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呢!她们说你一向娇弱,到了那边也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别的死人欺负你,一定要托梦给我们,我们帮你去砸了他的墓碑。」
他说着,似乎是被自己逗乐了,轻轻笑了一声。
紧接着,程谦站起身,拉起旁边女生的手,十指相握,一如从前我与他在一起时那样。
「小亦,这是陈言,我同事。」
我抬起头,打量着墓碑外站着的女生。
她穿着米白色牛角扣大衣,如墨般的长发随意披散着,皮肤白嫩,看着程谦笑时,还会露出左颊的梨涡。
「你离开后,陈言一直安慰我,鼓励我。」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时,确实蛮登对的。
「我们决定年底结婚了。小亦,你会祝福我吗?」
程谦说完,似乎带了哭腔。
我恍然想起,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三年前的今天,成为程谦新娘的人,本该是我。
我和程谦是大学同学。
大一时,我对他一见钟情。
舍友说,程谦配不上我。
程谦是乡下来的,虽然从大一开始就稳坐中医系第一的位置,年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但家里以卖草药为生,条件一般。
但我并不这么觉得。
下定决心后,我开始追他。
他性格内向,还容易脸红。
大一那年的初雪,我把他堵在男生宿舍楼下,向他表白。
他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就更红了,可爱极了。
在一起后,程谦虽然话少,但照顾我却是无微不至,体贴温柔,原本并不看好我们的舍友也开始起哄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们从大一谈到大四,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见了双方家长。
他父母对我倒是很满意,拉着我的手不放,催促着我们赶紧结婚,趁着年轻多生几个孩子。
我父母却不是很喜欢程谦。
见过一面后,父母都冷着脸,催我分手,然后赶紧出国深造。
他们说自己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大米饭都多,看人不会错。
我偏偏不信。
我想让他们看看,吃盐吃多了,也是会看错人的。
于是,我不顾父母的反对,在程谦父母的催促下,与程谦定下了婚期。
去看婚纱时,我没有多想,挑中了一件限量款的婚纱。
程谦虽然面露为难,但还是顺着我,定了这件很贵的婚纱。
挑选婚礼场地时,我选中了一处户外的场地,白云绿草。
我们两个人携手站在这里,被亲友见证着走进婚姻殿堂。
那画面,多美好呀。
尽管程谦父母不同意,但他还是顺着我,定下了这处场地。
就在我以为,我们即将可以修成正果时,我在婚礼前忙晕了头,喝了几口桌上放着的酒,之后就意识混沌,身体开始不受自己控制。
再醒来时,我就在这墓碑里了。
我听到他们说,我死了。
「三年前,小亦死于车祸,死于酒后驾驶,人车俱毁。」
程谦再度开口,却不是对我说的,是对陈言说的。
陈言皱起眉头,面露不忍,她举起另一只手,环住程谦手臂。
「法医判定她死于酒后驾驶,可是我不懂,三年过去了,我还是不懂,她一个从来都不喝酒的人,怎么会酒驾呢?」
墓碑中的我沉默着,双手托腮,看着他们。
「阿谦,你这样,小亦姐在天之灵看到会伤心的。」
陈言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活脱脱像一只雪团子,与大大咧咧的我着实不一样。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程谦抬手捂住脸,哽咽着。
「婚礼那天,她说她的戒指落在家里,本该我去取的……」程谦抹掉脸上的眼泪,「我却被宾客绊住脚,小亦心疼我,就自己开车回去拿……」
「我真的好想她……」
陈言还想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却被一道陌生的男声打断。
「ok!」
我这才看到,今年来墓地看我的不止多出陈言一个,还有四五个男男女女,他们或是带着耳机,或是举着长麦,刚刚说话的男人带着帽子,正看着监视器。
他站起身,走到程谦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先生,您节哀。
我们原本也不想打扰您的新生活,但电视台为了给观众科普酒驾的危害,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能救一个是一个,您说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身穿西服的女生拿着麦克风,对着镜头说道:「三年前,一场惨烈的车祸震惊了全市,牵动着全市人民的心。在此,本台呼吁,年关将至,酒驾不听劝,亲人泪两行。」
隔着墓碑,我双手托腮,看着程谦和陈言的背影。
他的手搭在陈言肩上,陈言也挽着程谦的手臂。
这样看来,他们这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确实很般配。
如果,没有我的话。
程谦以为,我并不认识陈言。
其实,早在我们婚期定下之前,我就已经见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