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石头活生生砸死的。
他们砸瞎我的眼睛,砸断我的鼻梁,砸穿我的嘴巴。
我看到其中砸得最起劲的还是我父母。
他们边砸边骂我是罪人。
这辈子我受过太多屈辱了,枉死的灵魂是没法升天的。
你们都给我等着。
我也要你们都尝尝石头的滋味。
我的半截身子被埋在土里,双手被牢牢绑住。
随着族长的一声令下。
一块硕大的石头狠狠向我砸来。
砸我的人正是我的母亲,她不偏不倚地砸在我额头上,那里顿时血流如注。
父亲紧接着砸了第二下,他挑选了最锋利的一块石头,直接砸破了我的半张脸皮。
「不是我偷的!不是我!」我忍着剧痛,努力为自己辩白。
可根本没有人理会我,他们都手握着石块,等待加入这场狂欢。
那一刻,我恨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振臂高呼着,仿佛被埋的只是一头牲口。
「为了族人安康,砸死窃宝贼!」
族长怂恿着一些年纪较小的族人举起石块,狠狠瞄向我。
其中就有我的亲弟弟。
他起初躲在父母身后,随着一块块石头把我砸得血肉模糊,他才放心向我砸去。
不到五分钟,我的整张脸已经被砸得凹陷了,颈部也已经完全断裂。
「她的眼睛还瞪着我们呢!」
丈夫边说边拿起石头砸向我的眼睛。
我的眼球像玻璃珠一样滚落到地上。
随着视角的转变,我终于看到了我的瞎子妹妹,她正瑟缩在墙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亲也发现了她,塞给她一块石头,要她必须砸到我身上。
妹妹紧紧握着石头,任凭父亲踢她,母亲掐她,她都不为所动。
「你这孽种,你不替天行道,就是要害死我们全族人。」
父亲边说边一巴掌把妹妹抡倒在地上。
他还叫弟弟踩在妹妹身上,代替妹妹挥出石头。
随着弟弟砸掉我的另一只眼球,我彻底变成了一摊肉泥。
我被活活砸死了,哪怕我根本没有偷东西。
我叫盼儿,二十年前出生在这个都是同宗人的村里。
父母嫌弃我是女孩,出生后就没给过我奶水吃。
我经常饿得哇哇大哭,他们就拿破布塞住我的嘴。
那布是他们给我擦屁股用的,洗都没洗过,全是屎和尿,换句话说我都是吃这些长大的。
三岁的时候,他们干脆把我扔进了猪圈,喂食能一起喂,还不用管我拉撒。
说实话,我挺喜欢猪圈的,饿了能随时抓东西吃,渴了有猪奶喝,冷了还能依在猪身上。
关键是这些猪也对我很好,从来没打过我。
五岁那年,父亲把我从猪圈里提溜了出来。
他带我来到河边,二话没说就把我扔进了河里。
像洗衣服那样,他把我放河里涮了好几遍,直到身上没了臭味,他才勉强又把我提溜回家。
家门口,母亲正拿着扫帚在等我,她大着肚子,看起来已经怀有五月身孕了。
见父亲带我回来,她也是二话没说,拿起扫帚就往我身上拍。
不知道他们从哪听来的生子秘籍。
说是当着孕肚的面打女儿,女娃就不敢再投胎到你家了。
于是他们每天都拿扫帚打我,有时候是做样子,但更多时候是真打,我屁股几乎每天都要红肿一大片。
生产的当天,母亲在床上哀嚎,我在地上哀嚎,我叫得越大声,父亲打我打得越狠。
「打死你这女仔,看你还敢来我家,来就打死你。」
父亲边抽我边对着母亲的肚子讲。
终于,母亲生了。
「是男仔,是男仔!」
接生婆兴奋地把孩子举给父亲看,父亲笑了,但转眼又露出愁容。
男胎太虚弱了,从生下来到现在,哭都没哭过一声。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接生婆拽着孩子的腿,一下就给第二个孩子拽了出来。
我离老远就听到了这第二胎响亮的哭声,但这声音怎么听都像女娃。
「你这女仔抢了男仔的营养,男仔难活啊。」
接生婆一边摇着头,一边拍打男仔,帮他顺气。
瞬间,父亲的眼里满是怒火,他把连脐带都没打结好的女仔直接扔进了猪圈。
我也跟着爬了进去。
我学着他们抱男仔的样子把女仔抱起来,女仔不哭了,缓缓睁开眼睛。
她的眼睛真好看,那时候她还不是瞎子。
他们把弟弟送到城里大医院救治。
那里一天花的钱赶得上我们家一整年的收入。
为了凑钱,他们甚至把刚出生的猪仔卖了。
那是我最喜欢的小猪仔,它每次都愿意把奶水分给妹妹吃。
在城里治疗了半个月,父亲自己回来了。
他听说了一些治胎弱的偏方。
把蝌蚪捣碎,和着面糊喝下去。
于是他让我去抓蝌蚪,还必须去最高的上流抓,他说那里的蝌蚪干净,抓来能直接吃。
六岁的我被他赶进湍急的河里,别说弯腰去抓,我站都站不稳,一个踉跄,就被河水冲了下去。
我看到站在岸边的父亲慌了,他顺着河岸跑下来,在我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把我捞了上去。
我以为他是在乎我的死活,没想到他扒开我的衣服,拾起里面的小蝌蚪就走了。
我被晾在岸边,头上鼓起的大包一直在向外渗血。
想到家里的妹妹一整天没吃喝了,我捂着头就往家赶。
路过家后院的时候,我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神婆说的不是这种蝌蚪,是眼珠,女仔的眼珠。这女仔不该投来咱家的,睁眼瞎的东西,要眼睛也没用。」
我顺着门缝看到父亲先是一愣,然后就超起剪刀走向猪圈。
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父亲满手是血地走了出来。
我躲在门后大气不敢出,怕父亲的下一刀就会扎向我。
等他们进屋,我才敢去猪圈看看。
妹妹已经哭到背过气了,她的双眼被剜走了,血浸满了她的整张脸。
我想过去抱她,但我不敢,她现在的模样太吓人了。
不一会,屋里就传出咚咚咚的声音,是母亲在剁东西,她要把妹妹的眼球煮开给弟弟吃。
第二天,妹妹的眼眶不再流血了,她还有气,甚至能稍微吃两口猪奶。
妹妹活了,吃过她眼球的弟弟也出院了。
弟弟再回到家时,已经比妹妹大出了一整圈。
父母给他取名荣吉。
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名字,旺儿。
我们家猪圈紧挨着他们的屋子。
我每天都能听到他们咒骂妹妹。
好几次,父亲想把妹妹卖了,都被母亲拦了下来。
「神婆说了,这女仔命越苦,咱儿子的命就能越旺。」
母亲边喂荣吉边说。
六七岁的我一瞬间就听懂了这句话,他们怕把妹妹卖到好人家,怕妹妹过上好日子。
于是他们拿之前打我的扫帚开始打妹妹。
有时候我会塞住妹妹的嘴,妹妹不哭,他们也就没心思打了。
有时候我会把妹妹护在怀里,他们就连我一起打。
「孩子爹,别打脸,以后还要嫁人呢。」
「孩子爹,别打了,让旺儿去把尿布洗了。」
刚挨完打,他们就要我去河边洗尿布。
弟弟有一整排尿布,一天换五六个都换得过来。
可怜我那妹妹,从出生就只有一块布。
母亲不让换,也不让我给妹妹洗。
妹妹的屁股生生被捂烂了。
后来,那块布就粘在了妹妹屁股上,和新发的肉长到了一起。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妹妹那天发起了高烧。
我抱着妹妹跑进屋,父母直接给我们赶了出去。
他们不仅不担心妹妹,反而高兴地说。
「挡灾,这女仔给儿子挡灾呢!」
我知道求他们不成,连夜跑到隔壁村的刘村医那里。
刘村医是好人,他给过我一个鸡蛋吃,我知道他一定会救妹妹的。
我敲了好一会门,他都没开,可我明明看见了屋内的人影。
我索性就跪在他家门口,直到天亮,他才叹着气丢出一包汤药。
「你爹娘不要这女仔活,你就给她喂点这个吧,活不活就看她了。」
我谢过刘村医,拿着药回了猪圈。
他的药还真奇怪,妹妹边喝边吐,吐完直接昏了过去,她昏了两天两夜,醒来后,烧退了,人也能说话了。
两岁多的妹妹开口叫了我第一声「姐姐」。
妹妹四岁多的时候,母亲就要她跟我一起上山去割猪草。
闲着无聊的弟弟非要黏着我们一起去。
母亲就要我用布袋背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