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赵允洁霸凌的最狠的那年，她的作文在比赛中获奖了。
她在文末写道：
「霸凌者永远不配得到原谅，只配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我指着那行字问她：“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回应我的是不屑的白眼，和难捱的群殴。
后来，我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那行字，是真的。
赵允洁参加作文比赛回来了。
她将果汁浇到我头上，端着饭微微含笑坐在我旁边，亲昵地捏捏了我的脸蛋，甜甜地说：「我去比赛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她借着这个动作，凑到我的耳边，却是另一种语气，「喂，丑八怪，是你在贴吧说我才是那个霸凌者吧？」
她缓缓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宣判着我的死刑。
我浑身血液逆流，感觉一把刀悬在头顶上方，身体颤抖得厉害。
「我没有上贴吧。」
不能承认。
绝对不能承认！
赵允洁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了然地点了点头，「这样啊，我知道了。」
我悄悄舒了口气，正当我以为蒙混过关的时候，赵允洁猛地勾住我的脖子，细长的指甲刺进肌肤扎得我生疼。
我死死咬住嘴唇，把痛意困在喉咙里，赵允洁就是个恶魔，如果听到我呼痛，她下手会更狠。
「丑八怪，我可没说是学校贴吧上的消息啊。」
我的脸「唰」得一下变得惨白，脑子嗡嗡作响。
完了，被她知道了。
赵允洁状作亲昵地把我拉入墙角，等确定四下无人，转过身给我一耳光。
我被打得有点懵，一时忘了反应。
她一把扯着我的头发，压低了嗓音警告，「丑八怪，你看，就算你告诉他们我是霸凌者又能怎么样？」
「你看，谁会信你？」
说着，赵允洁手上用力，我感觉我的头发和头皮生生被扯开。
痛，实在是太痛了。
她手上是松了力，转眼就朝着我的膝盖骨踢了一脚。
我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赵允洁踩着我的手，像一个掌管生死的神，冷冷开口，「丑八怪，不要妄想告发我，否则……」
她那双价值不菲的鞋狠狠地碾压我的手，我疼得直冒冷汗，「赵允洁，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挡在身前的树叶突然被拨开，露出了班主任那张刚正不阿的面庞。
赵允洁假装来扶我，实际却在校服下用力掐了掐我的腰，阴阴冷冷地警告我：「丑八怪，不要妄想告发我。」
随后，又摆出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温温柔柔地对班主任说，「秦姝看到这里枇杷树结果了，嘴馋想摘几个，没想到不小心滑倒了。」
她的手横在我的腰上，我无法反抗。
班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颇为嫌弃地撇了撇我，「秦姝，你自己不爱学习也就算了，不要带坏你同桌。」
「行了，早点回去吧。」
我摸了摸脸上还未消退的掌印，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明显的痕迹，怎么可能是摔倒的呢？
班主任他那里是不知道，不过是在装不知道罢了。
回去的路上，我红了红眼眶，但是没有哭。
这群人，不值得我为他们流一滴眼泪！
他们，不配！
我盯着被赵允洁牵着的那只手，鼻子蓦地一酸。
很难想象吧，
赵允洁曾经是我看作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和霸凌我的人，
做过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是从乡下转到城里来的。
皮肤黝黑，有点微胖，个子也不高，和这里的同学们天差地别。
转学的第一个月，因为不一样，受尽他们的白眼。
「你看那个新来的，脚上的鞋那么破了还在穿。」
「咦～她长得好恐怖啊。」
有的男生胆子更大一点，把纸揉成团砸我后脑勺，高喊道：「喂！丑八怪！」
我不敢回头，只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被砸痛的地方。
温顺的反应引得身后男生哄堂大笑，嘲讽我又丑又怂。
神圣的学堂成为施暴的场所，求学的少年成为地狱的恶魔。
我抱着满心地期待相与新同学友好相处，在这一刻化为虚影。
突然，满室嘈杂中响起一道温软的声音。
「好了，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她瘦小的身躯挡在我身前，霎那间，嬉笑声全都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第一个向我伸出手，「你好，你叫秦姝是吧，我叫赵允洁。」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有些受宠若惊地碰了碰她的手指，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格外珍惜。
从那时候起，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回宿舍。
因为粗陋长相，时不时有人在背后非议我。
赵允洁每次都挡在我身前，驱走所有的恶意。
我告诉她，你对我真好，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赵允洁当时扬了扬眉，眼底的神色意味深长，软软地问：「是吗？」
直到后来，我才得知开学被孤立，不断有人攻击我的长相，都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视为最好最好的朋友——赵允洁。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和赵允洁一起回宿舍，她一路上时不时撇了撇我，笑而不语。
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点点头安慰自己不要多想，心脏却越跳越快。
踏进宿舍门的那一刻，心慌被无限放大。
赵允洁稍稍落后一步，把门反锁。
我立即意识到不对，转身就想跑。
赵允洁堵在门口。
宿舍里其他两个女孩突然冲过来，把我押在地上。
我，无路可逃。
赵允洁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抬手勾起我的下巴，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
我脸色煞白，心脏砰砰直跳，迟疑地喊了声「允洁？」
回答我的是那两个舍友响亮的巴掌，「赵姐的名字也是你这个丑八怪叫的？」
她们力气很大，我清晰地感受到脸上肿了一大块。
我捂住脸，没有理她们，望着赵允洁，抖动着嘴唇，「允洁，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一刻的我，竟然还对她抱有幻想。
赵允洁轻嗤一声，眼底浮现起那抹熟悉的嘲讽和轻蔑，弹了弹指尖的灰尘，
「像你这种丑八怪，也配和我做朋友？」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真心以待的人竟把我视作玩物。
兴许是我惊诧的反应逗笑了她，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脸。
「你看看你，我就稍微释放了点善意，你就巴巴地跑过来了。
我故意让人四处散播你的谣言，又假装和别人争论，你居然天真地把我当朋友了。
丑八怪啊丑八怪，你卑微得真让人可怜。」
她柔柔地笑了，平日里对我温言细语的人此刻对我恶语相向。
「你还真挺好玩的，可惜啊，本小姐玩腻了，想换个玩法。」
说着，赵允洁打了个响指，那两个舍友上前对我拳打脚踢。
每一寸的肌肤都在撕扯，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哀嚎。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其中一人踢了踢我，「还好，还有口气呢。」
说着，她们便有说有笑地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而我想像块破布一样被遗忘在角落里。
我疼得浑身颤抖，艰难地躺在床上，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沿着眼角浸湿了枕头。
快点睡，快点睡，等醒来了，这不过是场梦而已。
可惜，它不是梦。
我顶着一脸的青紫进了教室。
班主任把我叫出去，问我的脸怎么了。
我掐紧了手指，直到指甲生生掐进了肉里，带着畏惧的眼神对上班主任的双眼。
「老师……我能不能换宿舍了，还有……我不想和赵允洁做同桌了……」
班主任还没开口，赵允洁就蹙着眉跑过来，愧疚地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说：「老师，秦姝的脸是我打的。」
说着，她撩起袖子，露出满是掐痕的手臂，「可她也打了我。」
我盯着她那白嫩的手臂，一阵眩晕。
怎么会？
我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她的伤哪来的？
「昨天，我和秦姝因为一些小矛盾吵了起来，情绪上来了，就……」
赵允洁说着说着，突然又哽咽了，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情真意切地，「秦姝，对不起，是我不好……」
在老师看不见的角度，她眼神一变，暗含警告：丑八怪，敢告状，你就完了。
我撇了撇被她拉着的那只手，害怕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真的是我认识的赵允洁吗？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有矛盾解开就好了，没必要换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