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惩罚我闹绝食,周宁已经把我关在家里整整一周了。
看着面前丰盛的菜肴,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在周宁的注视下,我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没等咽下去就尽数吐了出来。
“我真的吃不下。”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周宁并不理会我的不适,伸手捏住我的两颊,拿起桌上的汤灌进我的嘴里,咬牙切齿道:
“林瑜,这是你欠我的。”
这次绝食是我第一次反抗周宁。
上周五是妈妈的忌日,趁着他去公司开会,我支开阿姨,偷偷溜出门,打车去墓地。
刚一下车,他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将我带了回去。
“林瑜,我说过,这辈子都别想再去陵园见你妈。”
“能让她安稳下葬,已经是我最大的退步了。”
车上,周宁紧握方向盘,死死盯住前方,语气中的隐忍让我不寒而栗。
我埋下头,手指不安地抠着衣角,犹豫良久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周宁,求你。”
这是我第一次求他。
“不可能。”
周宁没有多说,只是猛地踩下油门,引擎发出的悲鸣声似乎整个都快要承受不住而爆炸解体。
强烈的推背感让我瞬间紧张了起来,不停地劝他开慢一点。
驶到家门口,周宁才逐渐恢复冷静。
我怯怯地看向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林瑜,有时候我真想跟你一起去死。”
他仍旧直视前方。
回到家,我立刻将自己反锁在了卧室,用绝食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周宁只是站在我的房门前,语气坚决:“林瑜,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这次绝食确实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被禁足了一周。
一开始,我和周宁的关系并不是这样的。
我爸和周宁他爸是挚友,两家人来往密切,后来爸爸病故,周家人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对我们万般照顾。
我和周宁青梅竹马,从我学会走路起就爱跟在他屁股后面,亲昵地称呼他“宁哥哥”。
周宁也说过,会永远保护他的阿瑜妹妹。
等我们都大些了,周宁母亲还调侃:“我可是一直把瑜瑜当儿媳妇来对待的。”
初次听到这话的我羞红了脸,对上周宁投来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我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进入大学,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也成为了别人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直到那一天……
酒店失火,有十几人未能逃出火海,被抬出来的尸体中还有我妈和他爸。
他们是从同一个房间里被抬出来的。
有些事情,不言而喻。
匆匆赶到现场的周宁妈妈当时就晕了过去。在双重打击之下,精神受到刺激,没过多久就住进了疗养院。
周叔叔葬礼当天,周宁死死地盯着我,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寒意逼人。
他只说了一个字:
“滚。”
当时已经大学毕业,我和周宁也同居了,住的他家另一套房子。
那件事发生后,我默认和周宁关系破裂,一直借住在朋友家。
周宁忙于处理他爸的后事,照顾她妈妈以及接手家里的公司,自是无暇顾及我。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才回到周宁家里收拾行李。
好在同居时间不长,我留在他家里的衣物并不算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我拉着箱子,正要去开门,便撞上了下班回家的周宁。
周宁看着我身旁的行李箱,明白了我此行的意图。
他二话没说从我手中抢过了行李箱,推回了卧室,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林瑜,别想离开我。”
“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话,毕竟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们的关系自然也该结束。
“你妈死了,这债就只有你来替她还。”周宁眸中腾起的烈焰似要将我吞噬焚尽。
心底升起的寒意蔓延至全身,曾经最亲密的人站在我的面前,却如同个陌生人。
我苦笑着点头:“好。”
周家人有恩于我们,周宁妈妈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我,而我妈却干出了那档子事。
有些东西,可能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仍旧是以女友的身份住在周宁家中,只是变成了分房睡。
除此之外,我还成了周宁的秘书。
我冲泡的咖啡总是无法合他的心意,他可以从水温、配比一直挑剔到咖啡豆。
光是一杯咖啡,就可以让我忙活一上午。
他会在暴雨天让我去别的公司送文件,还未到达地点又通知我方案有变,反复几次后最终告诉我不送了。
他会在应酬时眼神示意我替他挡酒,冷眼看我在洗手间呕吐不止,并在结束后将我一个人丢在马路边,坐上车扬长而去。
他会在醉酒回家后把我当成发泄欲望的工具。
……
我知道,一切都是我欠他的。
所以我愿意一遍又一遍麻木地冲泡着咖啡。
所以即使在暴雨中磕破了腿,我也会咬咬牙站起来继续跑。
所以再怎么天旋地转我也会强撑着一丝理智回家。
所以我会在床上一声不吭,扮演个死人。
……
周宁的种种行为我都全盘接受,不抱怨一个字。
可我独独不能接受他不让我去看妈妈。
被关在家里这一周,我并不是故意不吃饭,是真的没有胃口。
可在周宁眼里,我就是故意跟他作对。
周宁往我嘴里灌的汤,我只勉强咽下去一点,余下全部都撒在了衣服上。
“把碗里的饭吃了,下午让阿姨陪你出去转一圈。”见我这副模样,周宁眼神略有缓和。
我拿起筷子,强压着胃里的不适,机械地往嘴里刨着饭。
我还是很想出去晒晒太阳的。
“我上班去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暂时不用去公司。”
周宁看了我一眼,眼神闪烁之间,幽深如寒潭般的眸底,仿佛翻涌着无数丝情,繁复细微。
我咽下一口饭,见他有所松动,还想努力争取一下:“能让我去看看妈妈吗?”
周宁一只腿已经跨出了门框,听到我的话,他回过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狠劲。
“我说过,你想都别想。”
我激动地冲到他面前,眼眶中蓄满了泪水:“求求你了,我只是想去看看她。”
周宁没有说话,摔门而去。
阿姨走上前拉住我,安抚道:“林小姐,周总还记恨着呢,您还是再等等吧。”
于周宁而言,我妈是造成他一切不幸的罪魁祸首。
于我而言,却是辛苦养育我二十余年的血缘至亲。
阿姨陪我在小区花园里闲逛,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太阳光格外刺眼。
环顾四周,我第一次生出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哟,这不是周太太嘛!”不远处,一名男子向我走来。
随着他逐渐靠近,我才辨认出他是谁。
文煜,周宁的竞争对手。
我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紧张:“我不是周太太。”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称呼我为“周太太”,我和周宁又没有结婚,更何况我们也不可能结婚。
文煜还在向我靠近,脸快要贴到我的耳边:“难道要称呼你为周小姐吗?”
我浑身一颤,他是怎么知道我妈和周叔叔的事情的?
我极力保持镇定,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他轻轻挑眉,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随后,他从外套内侧取出来一张名片,递到我的手中。
“我很乐意收到你的求助。”
脸上仍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看了眼手中的名片,本想着等他走了就找个垃圾桶扔掉,却鬼使神差地放进了包里。
回到公司第一天,我就被周宁安排晚上陪他去应酬。
晚宴上,文煜也在。
在周宁的眼神示意下,我一如既往一杯又一杯的帮他挡酒。
“没想到林小姐那么好的酒量。”文煜举起酒杯朝我走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文总谬赞了。”
文煜又看向周宁:“周总不仅有美人相伴,还能帮您挡酒,可真是让我眼红啊!”
两人眼神交汇,隐然有刀光剑影之感。
周宁微眯着眼,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晃了晃:“哦,是吗?文总也可以找一位俏佳人相伴左右。”
“可惜,我眼中的俏佳人只有这么一位。”文煜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久久不肯离去。
我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几秒,脸上立马恢复笑容:“文总,您真是折煞我了。”
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