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八字好,我被抬进宫做了皇后。
我上位没多久,皇帝病愈,旱区下雨,敌国首领吃个饭也能驾鹤西去……
种种迹象表明,我就是这大靖的福星!
没办法,身为气运之子,我只能安心当个吉祥物在后宫养老了。
太师演算天命,算出一个只要坐上凤位,就能富国强民的八字。
随即我就被八抬大轿,敲锣打鼓地抬进了皇宫。
新婚之夜,病了许久的尉迟文跟我面对面干坐半宿,最终只问了一句,“你们家到底给太师塞了多少贿赂?”
大靖盛行神佛之说,所有人都翘首热切讨论皇后能怎么富国强民,只有我在宫里抓紧时间收拾细软,随时准备在被百姓失望喷来的口水唾沫淹死前跑路。
细软还没收拾全,皇帝病愈了,旱区下雨了,一直对大靖虎视眈眈的西羌首领吃饭时突然噎死了,我的皇后宝座也莫名其妙就坐稳了。
尉迟文沉默许久,决意与我约法三章。
只要我不残害妃嫔,戕害皇嗣,好好做我的吉祥物镇宅,他保我一辈子荣华富贵和皇后尊荣。
养老生活就此开始。
作为一位年仅十七就开始安度晚年的皇后,我对后宫争斗一向看得很淡。
如果不算今天宸妃拿了我早就在御膳房预订好的牛乳糕去讨好尉迟文的话。
宸妃跪在凤仪宫中,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娘娘恕罪,臣妾不知那牛乳糕是娘娘订的,臣妾从无冒犯娘娘之意……”
那吾见犹怜的动人模样,任是我都心颤了一下。
也仅是颤了一下。
“供给皇后娘娘用的器皿都有牡丹花纹和凤纹,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到,宸妃的眼睛还是别要了。”牙尖嘴利的秀蓉抬高了声音,吩咐左右,“以下犯上,拖到殿外,掌嘴十下。”
听着宸妃被强行拽走的惊叫声与哭声,我搜了搜满腹成语,满怀感慨地对秀蓉道:“你这个行为是不是有点像那个,狗仗人势?”
入宫虽只有半年,但满宫上下都知道我是个不爱管事的,只要别过火,什么小打小闹我都是捧着一包瓜子当热闹看。
除了护食。
我吃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碰不能拿,哪怕是身为皇帝的尉迟文,趁我不在凤仪宫里时无聊地吃了几片桌上的桃酥,也被回来后的我当场赶出了门。
面对阖宫都知道的规矩,宸妃还明知故犯,不是挑衅是什么?
不过念着尉迟文对她情深意重,甚至顶着全朝反对给了她“宸”字为封号,我象征意义地只给了十下,宫人也明白得很,一套掌嘴下来,什么响都没有,宸妃的脸也白皙如玉,毫无红痕。
我是皇后,宸妃再如何备受皇恩也不敢真的对我怎么样,但那些宫人就不一定了,如此也能理解。
我挥挥手,让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的宫人下去,打了个呵欠:“宸妃走吧,皇上晚上一定会来看你的,好好准备接驾吧。”
“娘娘对皇上真就毫无心意吗?”我早早爬上了床,只有秀蓉在门口枯站了半天,坚持等到小太监通传的“皇上留宿文清宫”才肯进来。
我扭头看了她一眼,懒懒地翻个身,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眸子:“针尖对麦芒,王八对绿豆,什么锅配什么盖,没听说过?”
秀蓉连忙上前掩住我的嘴:“娘娘慎言!”
我把她的手扒拉下来,轻嗤一声:“怕什么,约法三章里没说不准骂他。”
“奴婢只是觉得,娘娘正是大好青春年华,可您入宫后皇上就没……若有个子嗣在侧,宫里的日子也好熬些。”
细想了一下,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看看戏的日子确实无聊,秀蓉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那本宫偷偷养几个面首玩,凭什么结为夫妻,他能和不同女人卿卿我我,我就要给他守身如玉?约法三章里也没说不许给他戴绿帽。”我豁然开朗,为秀蓉的想法拍案叫绝。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秀蓉绝望地深深低下了头。
说归说,做归做,秽乱宫闱是死罪,而且是只死我一个,不会牵连九族的死罪。
尉迟文为了补偿受辱的爱妃,连夜给她提了位分立为贵妃。
前朝为此吵翻了天,一封封劝谏的奏折摆满了御书房桌案,据说堆得足有小山高。
我边嗑着瓜子边感叹,比起我被口水沫子淹死,还是尉迟文被骂他的奏折淹死的可能性更大些。
宸贵妃也是奇人,御前宫女出身,把尉迟文的喜好摸得比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清楚,一张嘴总能说到尉迟文心尖上,便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后宫受宠第一人。
与其说她爱尉迟文,倒不如说她像个敬业的打工人,那双秋水剪瞳里从不见对皇帝的恋慕,只有掩藏在娇弱温柔后的野心勃勃。
所以严格来说,我并不讨厌她。
有志气有手段,我在她册封第二天就主动分了她管理六宫之权,宸贵妃看我的眼神满是激动,哭着埋在地上,直说往日轻视了皇后娘娘,竟不知娘娘有如此雅量,震惊得我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只是被三天两日的“皇后娘娘,陈贵嫔霸占了臣妾的猫拒不归还,您给臣妾做主啊”“娘娘,李贵人睡觉打呼噜,臣妾向来浅眠,您别让她再与臣妾同住一宫了”等等等等给扰烦了。
唯一收获就是隐约明白了李贵人不受宠的原因。
我临窗看着深夜还灯火通明的文清宫,听秀蓉汇报宸贵妃到现在还在处理妃嫔们告的形形色色小状,不由咋舌。
真是好重的事业心啊。
初夏将至,无聊许久的后宫终于起了波澜。
陈贵嫔有孕了。
这是尉迟文登基以来第一位怀孕的后妃,尉迟文终于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扬眉吐气地晋封陈贵嫔为婕妤,亲赐封号“茂”,一指她人品贵重,品行美好,二指她怀有身孕,有枝繁叶茂的含义,以显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虽然我觉得这个封号并不好听。
满宫传着头一遭有妃嫔能把皇上从文清宫里请走,纷纷猜着茂婕妤能母凭子贵到什么地步,我享受着秀蓉轻摇罗扇带来的徐徐凉风,习惯性地张嘴跑火车:“这么高兴干什么,说不定还不是他的呢。”
秀蓉已经麻木地再也不随时随地“娘娘慎言”,下座的李贵人抬头看了一眼,恨恨道:“怀了算什么本事,生得下来、养得大才是本事呢。”
李贵人因为打呼噜而不受宠,怎么想都觉得可怜,有天心血来潮,就将她招了过来问候几句。
一番交谈下来,发现她说话非常有意思,对宫斗又有种与其他人不同的、别样的热衷,这样的人养在身边倒也有几分乐趣。
被我拉拢时的李贵人两眼放光,极其期待地问我:“娘娘,那我们阵容还有谁啊?”
我细算了半天,真诚地回答:“没人来,你过来就是咱两个了。”
人果真是势利的,前几天还告状茂婕妤借猫不还的白贵嫔今天就马上派人给茂婕妤宫中送去大把大把的猫粮和小衣服,带话说“能得娘娘喜欢,也是这狸奴的福气”,变脸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尉迟文满面春风地来找我商量,说天气渐热,怕茂婕妤着了暑,能不能把清凉殿收拾出来,给她暂住两月。
清凉殿是专给帝后避暑的宫殿,宸贵妃都没敢开口搬进去,我不信茂婕妤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茂婕妤自己说的吗?”有了我的抬眼应允,尉迟文才伸手拿了一颗葡萄,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剥皮:“清儿提议的,你别怪她,朕原本也有这个打算。”
我轻飘飘飞了一个白眼:“树大招风的道理,想必皇上早已听说过,用不着臣妾教吧。”
“你主动分权给清儿,不也是这样吗?”尉迟文没有抬头,微鼓起的腮帮子让人很想一筷子狠狠戳上去。
我淡淡一笑,大发慈悲地让他自己滚出凤仪宫,而不是被我亲手撵出去。
尉迟文身边的大太监晚走半步,对着我点头哈腰道:“娘娘别气坏了身子,皇上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没搭腔,尉迟文的声音就远远响起:“再不过来,你这御前总管的位置也别要了,去慎刑司伺候吧。”
气得我直磨后槽牙。
哪有人敢这么对吉祥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