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假公主斗得昏天黑地时，国破了。
父皇丢下我俩跑了。
她为妓，我为奴。
假公主带着我从尸山火海中活下来。
父皇哭着接我俩回家时：我俩相视一笑，这皇帝该换个人来当一当了。
我做了十六年丫鬟，宫里突然来人，说我才是真公主。
许宁乐只不过顶替了我的位置，偷了我的人生。
我穿着大红大绿的宫装，满头珠翠的见父皇时。
他满脸宠溺的搂着许宁乐，一脸嫌弃的看着我：“穿红带绿，哪有点公主的样子。”
就这样，许宁乐还是众星捧月的长安公主，我依然无名无分，是个笑柄。
我恨许宁乐。
恨她偷走我的人生。
抢了我的父亲。
而她却整日怜悯的看着我。
我和许宁乐斗得混天黑日时，胡人的铁骑涌入京师。
国破了，周朝灭了。
父皇带着皇子和亲信们南下避难，满宫的嫔妃女眷被关在窈窕院。
那是胡人豢养官妓的地方。
每日我都能看到宫妃、公主被丢进去，衣衫不整的出来。
有性子烈的对胡人破口大骂，被她们折磨致死。
我曾悄悄看了眼郭贵妃，她不甘受辱，一头撞在宫墙上。
身上满是青紫，完全没有往日娇羞女子的面容。
郭贵妃向来是最受宠的，世人都说她是福星，是周朝的一颗明珠。
可父皇南下时并未带上她，如今成了百姓嘴里误国的祸水。
我偷偷用帕子给她擦了擦身子，一转身看到许宁乐丢了魂似的从宫殿内出来。
贺然可汗昨夜把她接走，说有要是相商。
许宁乐并未让我跟着。
她头发凌乱，眼底满是青黑，整个人受尽折磨，渗着血丝。
我赶忙拿着披风裹在她身上，扯开她的袖子。
已然没有了象征着女子贞洁的守宫砂。
“是谁干得？”
“可汗不是说过不会动你吗？”
许宁乐费力的挤出来笑容：“桑晚，你怎么谁的话都信？”
贺然可汗攻入京师时，我和许宁乐正在为谁给父皇准备的寿礼更得圣心争论不休。
却不知道父皇已经跑了。
我俩被宫人引到窈窕院，才发现我们不过是一群弃子。
胡人论功行赏，宫妃、王妃、命妇、公主、郡主按照品阶不同赐给重臣，守卫。
窈窕院内日日传来她们的惨叫声。
死了一批，就会有周臣送来一批新的。
贺然可汗说长安公主最得圣心，定然会好好待她。
不会让她沦为官妓。
听他这样说，我有些心动，我也是父皇喜爱的公主啊。
我刚想张嘴说话，被许宁乐扇了一巴掌：“桑晚，本宫和贺然可汗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我怨怼的剜了许宁乐一眼，以为是她又要和我抢。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缘由。
许宁乐和我一起送了郭贵妃最后一程。
我把藏起来的翡翠镯子带到郭贵妃身上，却被许宁乐扒了下来。
“许宁乐，你干什么？”
“桑晚，你能不能弄明白自己的处境，我们是俘虏！”
“郭娘娘会被丢到乱葬岗，这个镯子你给她没用，还不如留着傍身！”
我撅了撅嘴，没有理许宁乐。
向来最讨厌她这种说教人的样子。
许宁乐也不惯着我，道：“桑晚，你知道书里是怎么说女子的吗？”
我摇头，大字都不识一个，更别说看书了。
“盛国之时以她为荣，衰败之时她便是弃子。”
“这便是女子的命运。”
她声音悲切，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长这么大吃不饱，穿不暖，向来只关心下一顿要吃什么，对她嘴里的大道理漠不关心。
“我才不信呢，父皇回来接我们的。”
我一边说，一边给许宁乐擦药。
她的后背，像是被人用鞭子抽的，都是血，触目惊心。
许宁乐冷笑一声道：“桑晚，你拿他当父皇，他可没拿你当过女儿，要不然怎么会丢下你？”
“能不能好好用脑子想想。”
听到许宁乐这样说，我给她擦药的时候故意重了一些。
他可是我心心念念十六年的父亲啊，怎么可能不爱我。
“你可知我为何在三十几个公主中脱颖而出，成了唯一一个有封号的公主？”
那还不是因为我的生母贤妃是父皇的白月光。
我曾在主人家里听过贤妃的事，她本是京城名妓，一舞动京城。
被父皇看上后一夜留情，民间传为佳话，只不过红颜薄命，刚生下我便暴毙而亡。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我成了许宁乐，许宁乐成了我。
许宁乐笑了。
“父皇那样的人，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高看别的女人。”
“他需要的不是承欢膝下的女儿，而是能给他带去利益，解决欲望的女儿，你明白吗？”
我上药的手抖了抖。
其实我也明白，任凭我如何日日去承乾殿请安，给他做点心饭食，他从未高看过我一眼。
他拥着许宁乐在承乾殿进进出出。
有时会屏退所有宫人，共享天伦之乐。
每当那时，我都嫉妒的要死。
可我还是嘴硬：“那是我没用，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女儿。”
许宁乐无奈的敲了敲我的头：“你爹他在南边建了小朝廷，他不要你了。”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周臣会源源不断送女子入宫吗？”
“周朝向胡人请和了，割地赔款，欠了不少账，送女子来可以抵债。”
“皇后五千两，贵妃三千两，公主两千两，命妇一千两……”
“幸亏你不是公主，要不然你就要和她们一样了。”
我听着许宁乐的话，默默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的给她上药，然后帮她穿上衣服。
从那以后，许宁乐成了贺然可汗的新宠，夜夜承宠。
而我就在门外守夜，听着许宁乐惨叫，然后等天亮以后给她上药。
贺然可汗年逾古稀，祸害了不少女人，我天天在暗地里咒他早日归西。
而他死后，许宁乐又要嫁给新的可汗。
我撞见过许宁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样子，满身青紫。
仿佛忘记了，她和我一样不过十六岁。
我给她上药，擦洗身子。
问许宁乐为什么，她说为了活着。
渐渐的，风言风语便多了起来。
那些被关着的公主命妇还有宫妃在背地里说着许宁乐的坏话。
说她不守妇道，不守女德。
她们是被迫的，有情可原。
而许宁乐是主动爬上别的床。
许宁乐那样Y荡的人，就该以死谢罪。
她们不敢当着许宁乐的面说，先是在我耳边煽风点火。
见我不肯，百般磋磨。
让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让我说许宁乐是个荡妇就放了我。
许宁乐知道后，带人把那个欺负我的宫妃狠狠教训一顿。
再然后，我就没有见过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怕许宁乐，像是有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一样。
后来，皇宫中有谣言，说许宁乐早就不是处子之身。
所以那日贺然可汗知道后大怒。
有人说是养的面首，有人说是皇子，还有人说是皇上，各种版本都有。
许宁乐就是咬着嘴不说。
贺然可汗知道后大笑，捏着她的脸：“没想到，你这样有用。”
“本汗倒舍不得把你送回去了呢。”
“不过想到你回去后周帝的样子，本汗便心情舒爽，放你和你的婢子归去。”
不过我们还没回去，贺然可汗便死在许宁乐的床上。
胡人拿枪指着许宁乐，让她给贺然可汗陪葬。
许宁乐把我护到身后，笑着道：“本宫是周朝的公主，你们的可汗死了，与本宫何干？”
“再说了，本宫肚子里已经有了可汗的骨肉，怎会刺杀可汗，你说是不是，穆勒？”
穆勒是胡人的王子，也是与许宁乐欢好的王子。
我见过他在许宁乐身上动情的样子。
此刻他猩红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沉着脸请来了胡医。
许宁乐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瞥了许宁乐一眼，她神情自若，让人猜不透心思。
一群胡人要让他做主，给个解决办法。
贺然可汗无子，只有穆勒这个义子。
谁也不敢保证许宁乐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贺然可汗的，只能把这个麻烦送回周朝。
临行前日，那群欺负过我俩的宫妃和公主们乌泱泱的跪在门外，让许宁乐带她们回去。
她们抱着我的脚，哭的梨花带雨：“桑晚，你求求长安公主，让她带我们回去吧？这个狗地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