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死了一个女孩。
为了赎罪,我嫁给了爱她的人。
因此被整整折磨了六年,但我无怨无悔。
因为是我害死了那个女孩。
“她说什么了,是不是服软了。”
“没。”
“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累了,不想再这样熬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许亦安有幸见到了余子安失控的样子。
他推倒了办公桌上的一大堆东西,砸了好几个他平常宝贝着的物件。
“你确定?许亦安你没骗我?”
许亦安看着地上自己妹妹和余子安的合照,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许桃是我妹妹。”
我很讨厌下雨天,就像是那股湿寒会传入我的身体里一样。
每次看到下雨,我就会觉得很冷,冷到我想哭。
这是我被救下来的第六次,也是我看到雨天的第五百六十一次。
“念之,他不会来找你了。”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许桃的哥哥。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玻璃窗外的雨景,看着那些雨滴锲而不舍地拍打着玻璃窗的样子。
“哦。”
其实我本不该和他们有交集的。
他们生来就比我拥有得多,起点也高得多。我和他们比,我就是个乞丐。
我不知道许亦安是怎么想的,我只觉得他是该恨我的。
五年前,我撞死了他的妹妹,我撞死了许桃。
他应该恨我,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恨我吗。”
这是我五年间不知道问了多少次的话,在他每一次帮了我之后,我都会问他。
“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他不说他恨我,可他其实是有点怨恨我的,我知道。
这次的雨下了好久,已经连下了第三天。
我不知道许亦安是用了什么方法,余子安是真的没来找我了。
可能是真的放过我了。
我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其实对我来说,他还要不要折磨我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原来叫安若之,可却因为许桃被余子安强迫改名成了安念之。
余子安想让我一辈子记住许桃,他成功了。
许桃和余子安,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魇。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假如五年前那天,我不出门就好了。
门被撞开了,声音很大。
我的眼皮颤了颤,还是没动身。
“安念之,你凭什么不熬了!你对得起桃桃吗!”
我就知道,他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他才不会放过我。
我看着窗外的雨,它们今天没有多少撞向了玻璃。
我弯起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
“那你把我抓走吧。”
不是带走,是抓走。
我就是罪人,我是该被抓走。
余子安带我走的时候,刚好碰上许亦安。
他想让余子安放过我,我却只是朝着他挥了挥手。
“谢谢你,再见。”
那里面的诀别其实连我也不知道有几分。
只是我觉得,好像这一次不一样了。
余子安带着我回了他给我制造的牢笼,那是我妈妈满意得不行的她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看到那幢别墅,只觉得更冷了。
“走。”
他带着我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空间。
特别好看,其实那是他为许桃准备的。
“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说什么该做,我不需要提醒了吧。”
我懂,我懂他的意思。
我就是条狗,被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狗。只不过我这条狗,和他多了一本结婚证。
所以,我朝他扬起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我明白。”
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从来都不懂。
就像五年前警方已经说过了许桃是故意自杀,他却固执地认为是我害死了她一样。
他当着法官的面,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无地自容。
是的,我杀了人,这是事实。
少了点什么,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夜晚即将来临,黄昏占据了这片天空。大片大片的橘红色刺痛着我的眼睛,我喘不过气来了。
我知道,会来的,会来的。
嬉笑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来了。
我甚至都没有跑,没有像往常一样手足无措地慌忙逃窜。
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那张俊逸却又令我恐惧的脸出现在我的眼睛里。
“不如你跟我走。”
我没说话,他不过是说说而已。
我都懂。
拳头落在我的身上,密密麻麻的。
疼啊,真的好疼啊。
那些还没好的淤青,又留下了新的伤痛,还带来了更多的痕迹。
原来少了这个。
也是,五年了,谁都不放过我。
我看着他狰狞的脸,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我是被余子安带去见他那一圈朋友的。
他很和善,我有些受宠若惊,以为他真的是一个和善的人。
当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余子安就在旁边。
我那时候不相信,可身上的疼痛感告诉我这是真的。
原来他们都只是表面的,他也恨我。原来他也喜欢许桃。
那时候我想的是谁来救救我,我朝着余子安伸出了手,可是他却转身就走了。
血又像五年前那样流满了我的脸。
“你倒是能逃啊,桃桃当年能逃吗……”
耳朵边嗡嗡的,我什么都听不清。
我只祈祷他打得重一点,快点结束,那样我就能早点昏过去。
我不在乎身上又会留下多少伤疤,多么不能见人。反正他们会让我活着,我的命都在他们手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没关系,就是痛点而已。
我醒来的时候余子安在我的旁边。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他,难免得有些害怕。
我赶忙地朝后缩了缩。
手上摸到的触感让我有些惊愕。
我低头一看,是许桃的床。
什么都顾不得了,就算是点滴的针刺得我生疼也顾不得了。
我只凭借着本能滚落到地上跪好,开始扇着自己的巴掌。
一下又一下,在这个安静的空间格外响亮。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脸在发麻,口腔里有着血腥味。
可我停不下来,我不想再受折磨了,等他动手还不如我自己动手。
我不知道是谁把我放在许桃床上的,我不敢埋怨。我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昏过去。
余子安站在那里,什么动作都没有。
他似乎叹了口气,那大概是我听错了。
也是,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叹气。
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因为碰了一下许桃的床,就被关在了地下室一天一夜。
没饭吃,没水喝。
我好冷。
那天我此生难忘,所以我不敢了,再也不敢碰许桃的任何东西。
狗就要有狗的自觉。
主人的东西,我一点都不能碰。
每个漫漫长夜,我就睡在这个房间的地板上,陪伴着已经不存在的许桃生活着一天又一天。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余子安的话让我更加惶恐不安。
我不再扇着巴掌,改为朝他磕着头。
“对不起,真的不会有下次了,真的对不起……”
那种来自灵魂之中的恐惧,让我痛苦不堪。
我的浑身,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疯狂地叫嚣着。
远离他,远离他…不想再受折磨了…不想了…
我害怕他对我好,确切来说是恐惧。
就像他破例让我睡许桃的床,让我坐在餐桌上吃饭。
他这些举动只会让我越来越不安,越发地小心翼翼。
徐琛也没有再进来过,每天的黄昏再也没有人把我打到昏厥过。
我不信余子安会对我好。
他太恨我了,恨到了骨子里。
假如他要死了,那肯定也会带上我一起。继续折磨我,折磨我一辈子。
徐琛第一次打我的时候,余子安只是说他脾气比较暴躁,让我不要怪他。
次次如此,次次如此。
到最后,连理由都不想给了。
只是找了家庭医生给我打了点滴,处理了伤口。他连敷衍都不愿意。
他从来都没打算过给我做人的尊严。
“你可以打电话。”
他扔给了我一部手机,深邃的眼睛里蕴含着我看不清的情绪。
“你可以报警,也可以找家里人。当然,你也可以什么电话都不打,找我拿一张卡远走高飞。今天的选择权在你。”
看着那部手机,我没有动作。
“我就留在这里。”
陪着许桃,陪着自己的罪恶。
五年间有想过报警,有想过告诉家里人,也都有过动作。
可是余子安在外人面前对我很好,也会挑我身上伤口好的时候带我出去见人。
外人面前,我们就是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我的呼喊声会被注入到汪洋里沉没。
没有人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