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趁着酒醉,和摄政王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我羞愧难当,说:“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从容不迫:“好啊。”
“你想要我怎么负责?”我试探地问道。
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多睡几觉,生几个漂亮的孩子,让其中一个继承皇位。江山归他,你归我。”
我是女帝,尊贵的女帝。
父皇在位期间将朝廷料理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奈何后院起火。
几位皇兄为了争夺盛世皇帝的位置,搞得头破血流,没死也是个半残,万万当不得皇帝。
我在夺嫡大战还未消散的尘雾中,荣登大宝。
虽然权力方面受到了摄政王的掣肘,但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单单挂着女皇这么个身份,就能让我快乐每一天。
此时此刻,我坐在小倌馆贵宾包厢的矮榻上,睨着底下跪得哆哆嗦嗦的漂亮公子,勾起唇角邪魅一笑。
“你可知错?”我胳膊肘杵着矮几,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看上去害怕极了,头几乎要埋到地底下去,颤抖着嘴唇嗫嚅道:“陛下,小的以为……情到浓时,有些事情就可以——”
看着他凌乱的外裳,我怒火冲天地将桌案拍得砰砰响,“放肆,谁允许你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是女帝,我有我的骄傲。
我让他给我弹琵琶唱曲儿,他竟然胆敢试图跳脱衣舞给我看。
虽然我承认他的奸计险些就要得逞……但是孰是孰非,本皇说了算。
他伏跪在地上实诚地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没两下脑门就肿起了一个青红的大包。
我别开眼,不欲与他纠缠。冷脸低唤一声,“暗一,把他拖下去。”
暗一目不斜视地执刀上前,把哭嚎着的人单手拖了出去,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了。
我看着那扇被暗一恭敬阖上的门,叹了口气,然后挥挥手让内室伺候的人都退下。
随侍们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低眉顺眼地离去。
我的贴身侍女青果担忧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笑,叫她不必担心我。
门又被关上。
外头歌舞升平人来人往,内室里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思来想去,我伸手捻起一颗葡萄,用袖子拭干了上头的水珠,细致地剥着皮。
女帝呢,就这点好。顶顶尊贵,顶顶潇洒。
我盯着手里这颗扒了皮的葡萄,细致地将剔透的果肉在手指间转着观察了一圈,没有丝毫的瑕疵。
不错,这葡萄的品质堪堪能配得上我皇室中人。
我脸上扬起笑,反手将葡萄往后递。
季明晔一身玄衣,一直默不作声地坐在我身后,此时正用修长的指节不耐烦地捏着眉心。
对着我的是一张侧脸,下颚骨的流畅程度能让我风雨无阻在城中策马五十个来回。
他不看我,但是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不管是我的权、我的人,还是我的心;都被他拿捏在手中。
我心甘情愿。
“嘿嘿,尝尝吧。我亲手为你剥的~”我把那颗葡萄往他嘴边送。
他嫌弃地微微后仰,用一双狭长的美目盯着我,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要是寻常人敢这么对我,我早就把人逮进大牢了。
但是眼前这个人吧,我不舍得。
与其说是不舍得,倒不如说是我不敢。
与其说是我不敢,倒不如说是我确实是没这个能力。
我是女帝,我有我的苦衷。
我尴尬地将那颗通透水润的葡萄放进自己的嘴里,擦擦手起身往他身边凑。
我一边凑近,一边观察他的神色,沮丧地发现他根本不拿正眼瞧我。
区区冷面相待,可难不倒我堂堂帝王。
我一屁股坐在他椅子的扶手上。
他终于不满地抬首看了我一眼,满脸冰霜地往另一边挪。
脸色冷得能冻灭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烛火。
我拿腔作势:“别这样,我会寒心。”
一边说着,一边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似乎实在是烦我的很,阖上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这样也好,我明目张胆地欣赏起了他的美貌。
季明晔的这张脸,我看了有七年。
当年父皇还在位,我还是个爱抓蝴蝶的快乐小公主,父皇见我实在是不像公主的样子,就把我也丢进了学堂。和一众朝臣之子一同进修学业。
我原想着先去上两天课让父皇舒舒心,然后再找再寻个由头撒泼打滚请他收回成命。
毕竟我是最受宠的公主,父皇总拿我没办法。
上学堂的第一日我就磨磨蹭蹭地迟到了。
青果替我敲开学堂的门,我在堂前第一次见到了季明晔。
他一手执书卷,一手扶桌案,窗外的亮光倾泻在他的周身,白衣与头上的素色系带一同在半空中翩跹。
我当场看呆,最后还是青果替我一番解释,他才将发愣的我安排到了正中第一排。
我竟也在学堂安分了好一阵子。
多年前他着白衣执书卷,是我的夫子。
现如今他穿黑衣滚金边,成了摄政王。
我最爱看他的眉骨,像座凌厉的小山丘一样。
还有他的鼻梁,挺拔得像一柄箭矢,咻地一下射进我的那个,厄,心脏。
嘴巴也不错,虽然看着薄薄的,但是我总觉得这嘴唇软软的、水润润的。
总之,看惯了这张脸,旁的人早已成了俗物!
不过这番心理活动我万万不敢同他讲,我只能斟酌地解释道:“刚刚那个人吧,我就是想让他弹弹小曲儿,让我放松放松。”
“放松放松?处理政务让你累着了?”
他睁眼,但是依旧不看我,只侧目看着地上那把琵琶,喜怒难辨。
若是别人这么问我,那我肯定做作地点点头说,是啊,这皇帝可不好当。
但是当着他的面,我不敢这么说。
毕竟大多数奏折都是他批的,上朝时的决议也多由他来拍板。
要真说我这个女皇有什么作用,那我只能说这些活动我都在场。重在参与嘛。
于是我连连摆手,说:“远不及摄政王的劳心劳力。”
他仍是垂着眼盯着地上那把琵琶,看得我心里头直打鼓。
“他是来给我弹琵琶的。”
我试探着说,“人虽不老实,不过琵琶弹得还不错。”
闻言,季明晔不看琵琶了,灼灼目光终于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禁想起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
半刻钟前,乐伶原乖巧地弹着琵琶,我枕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砰地一声巨响。我惊坐而起,只见门边站着脸色铁青的季明晔和他身后低着头的几个亲信。
当时我还迷糊着,疑惑问道,怎么了。他不答话,只拿着杀人般的眼神扫了眼我身前的乐伶。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先衣着完整的正派乐伶竟将自己剥得只剩一层薄纱。
我也怒了,早不脱晚不脱,偏偏我睡觉的时候脱。
于是这才有了我方才那一番半真半假凌厉的指责。
现在乐伶也打发走了,也不知道摄政王心里头有什么不好受的。
难道是觉得自己为这江山社稷鞠躬尽瘁,见我此般潇洒悠闲,心里头不平衡了?
我安慰道:“老季啊……”
他蹙起眉头,斜眼看我。
我改口,“爱卿啊,朕记得你府中尚无妻妾,可要朕帮你物色物色?”
虽然我的心在他身上,但是总也不能为了那么一己私欲把他在身边捆一辈子。
找些漂亮妹妹,也好帮我尝尝他的嘴唇到底软不软。
这么想着,我又不知不觉地将目光集中到他的薄唇之上。
季明晔坐在椅子上,我坐在椅子扶手上,我与他的距离其实很近,身上繁复的衣料早已纠缠在一起。
此般坐姿,我恰比他高出一截,这么俯身看他,我动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没有把嘴凑过去。
他抬眸看我,眼底的深渊将我狠狠地吸了进去。
“多谢陛下的厚爱。”
这一瞬间,我还以为他发现了我的小心思,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他继续板正地答道:“臣心中只有朝堂,并无儿女私情。”
哦,原来是在谢绝我给他娶妻的建议啊。
听了这话,我还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鲁莽行事。
不过我寻思着,他这么说,不就是想把所有的桃花都果断地拦在门外了嘛?
包括我这朵蠢蠢欲动的、尊贵的金桃花。
我一边黯淡,一边释怀道:“没事没事——”
原还想说些场面之辞,却不料他突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