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家族做了太子的侧妃,我心爱的少年已经死在了疆场。
我是镇远将军家的庶女林襄,同我的名字一样,襄者,助也,不过是一枚助力的棋子,否则一介庶女,又怎能担起侧妃之位。
出嫁那天,看着身上的粉红嫁衣,我想到那个人对我说过,"林襄,以后你嫁给我,我要让你穿上比凤凰花还红的嫁衣,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强压下眼底涩意,侍女替我披上盖头,坐上了喜轿。
去太子府的路很远,朦胧里我有些困倦,半梦半醒中,还是那个人,对我说,"林襄,等我取了军功,就回来娶你。"
可是我做了太子侧妃。
而我喜欢的少年郎死在了疆场。
侧妃进门自然没有什么特别正式的,或者是怕林坤吃味,偌大的太子府似乎与平时并无二致。
我被引到了一处僻静小院,掌事嬷嬷笑着说,"此处便是娘娘的居所,娘娘要是缺了什么,便对底下人开口。奴婢有事,先行告退了。"
嬷嬷退下后,我一把掀开盖头。此处院子虽然地处偏僻,好在还算干净整洁。我乐得清静。
侍女茜雪替我换下喜服,服侍我洗把脸后,重新穿了件家常衣服,又梳了个寻常发髻。
我正想休息,茜雪提醒道:"小姐,该去给太子妃请安了。"
当妾就是这点不好,要天天给主母请安。
我又想起那个人对我说的话。
"林襄,以后你嫁给我,你只要安安心心享福,我伺候你。"
我到太子妃居所后,太子回府了。林坤一改见我时的疏离面孔,笑意盈盈地迎上太子。
我福身在旁,低头听着他们的柔情蜜语。良久,林坤才揽着太子的胳膊,懒洋洋地让我起身。
"快到晚膳了,你先回去吧。"林坤道。
我便再次福身,缓缓退去,至始至终,太子都没有看我一眼。
走在回程路上,我心里只觉讽刺,林坤与太子如胶似漆,却三年无所出。林家人急了,想出把我送去的昏招。
只是我这般身份,良娣已经足够了,缘何抬我为侧妃,瞧太子对我的态度,可是实在瞧不上眼的。
劳累了一天,我吩咐茜雪备下热水。
周身暖意盎然,我细细思索怎样才能勾得太子一次,反正生下来的男孩也是给林坤养,与我何干。
脑海回想与那人相处的点滴。
"林襄,成亲以后,你要是愿意,给我生个孩子,男女都行,只要长相随你。"
今天总是想起你。
苏琅,我亲爱的少年郎。
当天晚上,太子在林坤处歇息,一连三月,皆是如此。
太子从未踏足我的栖霞院,怕是连我的姓名也不知晓。
我幼时也曾见过太子,那时我待在宫学,与太子那群贵胄子弟一起学习。只是我身份低微,除了苏琅没人愿意与我玩耍。
苏琅是平阳伯的嫡次子,出身显赫,但他从来不像旁人一样捉弄我。在我被弄得全身狼狈时,只有他不嫌弃我。
"林襄,以后你要是嫁不出去,我娶你。"
他认真地说,从头顶的杏树上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花,小心翼翼地替我簪上。
花香流动在少年少女鼻尖,涌起莫名的情愫。
在宫学的那段昏暗时光,苏琅带给了我唯一的光。
苏琅总是想着征战报国。
我看着他比小姑娘还白皙的脸庞,暗暗发笑,心想这小白脸真受得了边塞风沙的苦。
只是没想到他后来真的去了,而且死在那里,连尸骨都没有寻回。
在他死后的第三年,被他亲手簪过花的少女嫁给了别人。
我望着铜镜中美丽却陌生的面庞,任由侍女涂抺上胭脂水粉,装扮成一副美人图上的样子。
今日是太子诞辰,我绣了一个荷包,图案是君子竹。
苍翠而俊秀的绿竹,足足费了三个月的工夫。
我忽而想起,我其实从未给苏琅绣过如此好的荷包。我知道,无论我绣成什么样子,他永远会欣喜而珍惜地收藏起来。
再没有那样的人了,从前在苏琅面前任性恣意的少女随他一同去了。
现在的林襄,不过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木偶,小心翼翼地苟活。
我偷偷看向上席恩爱不已的太子夫妻。若苏琅还在,他也会这样对我的吧。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望着眼前觥筹交错的场景,我饮下一杯水酒,被辣得咳嗽了一声。
"林侧妃可是身体不适?"太子仍是望着林坤,不知是问我,还是问她。
林坤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如箭般刺向我。
我起身离座,低头恭敬地说道:"嫔妾惶恐,近来偶感风寒,扰了殿下和娘娘的兴致。"
"无妨,"林坤依偎在太子怀里,"林侧妃早些退下歇息吧。"
“是。”我离开了这里。
夜深露重,我吩咐茜雪回去取件大氅,自己则漫步在花园里。
真是意外,原来这里也有杏树,我静静立在树下,仰头望着点点杏花,回忆像潮水般漫上心头。
“你怎么在这里?”身后太子的声音传来。
我忙向他行了一礼。
“嫔妾看着杏花开得正好,便心生好奇。”
“起来吧,”太子背对我,“春寒料峭,以后小心些。”
此后他便停住了。气氛有些尴尬,我正想找个机会溜走。他又开口了。
“宫学里也有杏树,”他声音有些低沉,“林襄,你以前在宫学的时候头上总是簪着杏花。”
那时候,林坤总是有数不清的时兴首饰,而我只有几根土气的银簪子,我不愿意戴,便总是簪几朵杏花,也显得清新可人。
原来太子是知道我名讳的,我一时讶然,一抬头,发现他也在看我。
漆黑如夜色的瞳仁里,倒映着我的容颜。
此时,茜雪匆匆赶来,我向太子道一声万福,准备离开。
太子并不挽留,颔首应许。
看着树下他萧索的背影,我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第二日请安时,林坤一反常态,竟示意我留下,似有事要与我商讨,只是许久不开口,她的随嫁高嬷嬷使了个眼色,林坤才不情愿地开口。
"过几日便是春猎,"林坤漫不经心地瞟了我一眼,"侧妃也去吧。"
“嫔妾不善骑射,若去了,只怕给娘娘添乱。”我从来没骑过马,也没去过什么围猎,只有苏琅和我说过皇家围猎。
那时候,苏琅神采奕奕地同我说。
“林襄,以后我带你去骑马。”
“可是我不会骑马,我怕从马上摔下来。”到时,我一定又会被嘲笑的吧。
"别担心,到时候我抱着你,要摔,我们俩一起摔下来。"苏琅温柔地替我拂开额间碎发,"大不了我俩一起被笑啦。"
我害羞地别过脸,不去看他。
从曾想过我们会没有以后。
林坤冷哼一声,不再看我。高嬷嬷笑了笑,"二小姐,大小姐知道你有些风寒之症后,特地命奴婢准备了些上好的药材给您送去,想必二小姐很快就会康健如初。"
"谢过娘娘好意。"林坤哪里会记得我怎样,不过是些托词罢了。
"林襄,你不要不识好歹,"林坤突然发难,"若不是我的不足之症,哪里会轮到你来接近太子殿下。"
"二小姐,不要忘记老爷送你来的原由。"高嬷嬷冷漠地提醒。
"是。"我低下头,掩去眼底恨意。
"既然如此,二小姐快快准备下春猎所需,三日后春猎就要开始了。"高嬷嬷看着林坤,对我说。
三日之后,我要去春猎,可是那个说带我骑马的少年去哪儿了?
去围猎场的路有些颠簸,林坤似乎有些不适。到达后,我与林坤一同去见太子。
太子状若无意地扫过我,将目光投在林坤身上,拉过她的手,怜惜地说道:“坤娘,你自小体弱,还来围猎陪我,此番舟车劳顿,真是难为你了。”
"怎么会,"林坤展开笑颜,顺势倒在太子怀里,"为了殿下,坤娘心甘情愿。"
见此情形,我悄悄退出营帐。一个模样青涩的年轻侍卫看着我,欲言又止。
小心翼翼的神情与苏琅当年很像。
"小兄弟,你有什么要对我说吗?"我笑着问他。
"不,不,"他有些害羞,"贵人,你是太子府上的吗?"
"是,我是侧妃林氏。"我好奇地看着他。
小侍卫不好意思地说:"是了,娘娘,殿下吩附我带你下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