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晃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他不学无术,无恶不赦,我曾亲手将他送进警局。
一夜荒唐后,我鼓起勇气表白,他却以死相逼。
“我是你哥,我们在一起,恶不恶心?”
“你要是不滚,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后来,我和同舞社的师弟出现在他面前。
他却疯了,一把将我塞进车里。
双目赤红,慌乱凑上我的唇。
“谁都可以,就那小子不行。”
我气笑了。
目光狠硬,话语也硬,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陈晃,你个疯子。”
我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和陈晃见面。
起因是我接到了一通医院的电话,说他情况不太好,需要家属来一趟。
我当时什么也没想,直接撂下了舞社的巡回演出。
病房里。
陈晃靠在床上,晾着一条打着石膏的腿,视线慢悠悠地落在我没关紧的包上。
蕾丝边的芭蕾舞裙尴尬地溢出了一小角。
“原来我这么重要,值得你放弃演出。”
调笑的语气,让我下意识皱眉。
几年没见,陈晃的五官更加凌厉了些。
只是那张硬朗紧绷的脸上嵌着的眸子还是和之前一样轻佻放荡。
宛如沙漠里匍匐前行的毒蛇,一副养不熟的模样。
我说话也不留情。
“还以为这次是要我为你收尸呢。”
“没想到是玩的太花玩到医院来了。”
其实隔老远,我就闻到了陈晃身上那股刺鼻的浓香。
指不定,是他和哪个妹妹亲密时留下的。
我失了兴致。
一秒都不想多呆,转身就走。
陈晃却哑着嗓子叫住我。
“喻笙。”
“这么久没见,不好好跟哥叙叙旧?”
我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那双雾蒙蒙的眸子。
一字一句地说道。
“陈晃,你有脸吗?”
陈晃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当年我妈把我带到城区的一间老房子里。
家里卫生有些潦草,家具简单却不失雅趣。
她告诉我,以后就和陈叔叔他们一家生活在这里。
桌上的菜刚摆好,有人开门回来。
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玩的满头大汗。
换了鞋便没什么形象地在桌边坐下,丝毫不在意家里多出的几个人。
陈叔叔介绍我们认识。
我才知道他叫陈晃,大我三岁,长得很好看。
我想跟他打招呼,只是他掀起眼后那双坚硬的像石头的眼睛让我恹恹地收回手。
家里的房间很少,我被迫和陈晃住在同一间屋子。
一条微微透光的布帘将我和他的床隔开,分成两块区域。
我很爱跳舞,却从来不舍得穿上我妈给我买的那件芭蕾舞裙。
听说那是她从国外带回来的,我宝贝得很。
有次,我实在忍不住,躲在房里换上了那条裙子。
拉链还没有拉上去,陈晃便凶狠地冲进来,按住了我的肩膀。
我来不及遮挡裸露在外边的大半肌肤,眼里升腾起的惊慌让我差点叫出声。
陈晃捂住我的嘴,牙咬着牙。
“快把你身上的钱给我!”
我浑身颤抖,连忙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钱给了他。
随即,他恶狠狠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拿起墙上挂起的一件外套丢在我身上,整个人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后来,陈晃总是喜欢威胁我,找我要钱。
要是我不听话,他就打我的背。
陈晃不学无术,年纪轻轻就染上了抽烟喝酒打架的毛病。
很多次我放学回家就能看见陈晃在挨揍。
有时候是被陈叔叔用脚踹,有时候是被扫帚打脸。
而他始终一言不发,背脊挺立着,执拗又倔强。
我妈让我离陈晃远点。
生怕他那股粗鲁蛮狠的劲带坏我。
所以学校有人问我认不认得那个混混陈晃,我总是摇头否定。
半夜,我出去上洗手间,黑夜如死一般沉寂。
我害怕的毛骨悚然,生怕另一头的陈晃变成了尸体。
于是,我鼓起勇气掀起帘子。
陈晃整个人埋在一角,呼吸气促微弱。
神差鬼使般,我用手机微弱的光去探他的脸。
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昏暗灯光下一双漆黑木讷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被吓了一跳,却还是压着声音问他需不需要清理伤口。
陈晃没说话。
我以为是默认,小心翼翼回床头摸出一瓶碘酒。
用棉签沾了点准备替他上药。
一股蛮力锁住了我的手腕,药瓶洒落一地。
陈晃腮帮子鼓着,眼睛又凶又亮,像是警告。
“你少多管闲事!”
自那次他拒绝过我的好意后,我便闭了嘴。
两人在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像是陌生人。
再后来陈晃因为聚众打架,我报警将他送进了警局。
被拘留那天,我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类似愤恨和崩溃的情绪。
他咬牙切齿地骂我,说要弄死我。
调查结果出来后,我才知道,是我错怪了陈晃。
他是为了救人。
十六岁的少年冷着脸从我身边走过。
从那一刻起,我和陈晃的关系降至冰点。
陈晃笑嘻嘻着一张脸,想让我给他送饭。
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很难想象之前他铆足了劲让我滚。
我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
“当年我养你这么久,这次给哥送个饭怎么了?”
一股说不出的涩然在心底爆开。
我笑了笑。
“陈晃,后来,我可是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了。”
陈晃吃力地翻了个身,语气欠欠的。
“要点利息。”
我没答话,只在心里暗骂他不要脸。
最后,我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副可怜样,好心为他收拾了房间。
站定后,刚准备开口,就发现陈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对着那样一双熟悉的眼睛,我不免恍惚了一下。
他淡淡地抽回视线,腔调散漫。
“这么多年了,还在跳舞。”
我听不出他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只是低声应了句。
“在市芭蕾舞社团。”
话语刚落,我便被陈晃腰间的一道长疤给吸引了。
不深不浅,有些难看。
我开口询问。
“你腰这里......”
开门声将我的话打断。
一位穿着时尚奔放的女生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
扑面而来的香气和在陈晃身上闻到的味道重合。
我不免多看了两眼。
长卷发齐腰,妆容精致隆重。
细腰长腿被紧身皮衣包裹,火辣十足。
很正点,没想到陈晃如今喜欢这种类型的。
“这位是?”
来人向陈晃投出询问的眼神。
陈晃移开眼,落在我身后的电视屏幕上,清冷淡漠。
“我妹。”
“原来是你妹妹呀!你好,我叫魏嘉,是陈晃的......朋友。”
我同她握手,还扭头对陈晃一笑。
“哥,你女朋友真好看。”
我听说过魏嘉,近几年来有名的民谣歌手。
年龄不大,名气却越来越旺。
陈晃缓慢眨了下眼,阴沉的脸抽搐了下。
“喻笙,你别给我发疯。”
魏嘉的笑容还没下眼,就连忙指责陈晃说话语气太重。
然后,便热情地问我的近况。
“喻笙,怎么之前都没在陈晃的俱乐部看到过你?”
我不解。
她以为我是没看见过她。
“每晚我都会在你哥的俱乐部驻唱,有兴趣可以来找我玩。”
我自然没有驳她的面子,敷衍答应。
自从上次魏嘉去过医院后,我再也没去找陈晃。
芭蕾社的工作也忙了起来。
巡演一场接着一场,我根本没空去管身边的闲事,如果不是严然拿着一个包裹来找我的话。
“喻笙,这是你的包裹吗?每天快递站都打电话催我们取走。”
我终于舍得抬起头,视线落在那个寄件人为陈晃的包裹上。
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接过包裹,向严然道谢。
他却腼腆地挠头,说是举手之劳。
“这次演出完后,你能答应陪我去看电影吗?”
我目光一顿。
这已经是严然第四次约我看电影了。
他比我小五岁,今年新进的舞社。
周围的同龄人都喊我师姐,严然却偏要喊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却无心回应。
“我......”
似乎是怕我说出他不想听的答案,严然抢先一步开口。
“你先不要着急开口,等到那个时候我去找你!”
拆开陈晃寄来的包裹。
是一条淡黄色的芭蕾舞裙。
全新的,连吊牌都没拆。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将裙子叠好放了回去。
这些年来,我不是没有收到过陈晃的包裹。
每年一条,只是我全都拒收了。
他这是恨铁不成钢,想要挽回我们之间几乎快要名存实亡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