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引狼入室,祸害全家。
我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可只有一个人例外。
我明明对他百般羞辱,他却还是爱上我,力排众议娶我为妻。
他以为他是救赎,可我却反手要了他半条命。
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闻堰小心翼翼的掀起我的红盖头,仿佛下面是什么易碎的珠宝。
四目相对,我清晰的看见他眼中按奈不住的欣喜。
我也从他的眼中看到我的倒影,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的脸。
他紧张、羞涩,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即使我冷着一张脸,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他那炽热的目光依然会紧紧地跟随着我。
他自我身边坐下,有一种淡淡却不甜腻的香味跟着飘散出来。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我不喜欢的只是这个人而已。
要不是这次殿前请婚,我都不知道闻堰居然对我藏着这番心思,可我分明欺负他许久。
像我这种戴罪之身的罪人,人人避之不及,他倒把我当成宝来了。
我第一次见到闻堰,是在我十岁那年。
那时我刚和娘从边疆回到京都,将军府的围墙太低,根本困不住好动的青葱女郎。
装满银子的包裹带着不方便,我一贯都是先把它扔出去,自己再紧随其后翻身过去。
至于会不会有人胆子大到捡了我的包裹跑路这种事情,我当时是没想过。
毕竟将军府的霉头,可不是谁都敢触的。
那一日包裹落地的声音有些特别,等到我翻墙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了被砸漏了脑袋的闻堰。
他跟我差不多年纪,个头却比我矮上很多,就连胳膊都比我细上一圈。
我见他僵白着脸,进气多出气少,连出去玩都顾不上了,半背半拖着他满城找医馆。
多亏了在边疆锻炼的勤,不然和我同样年岁的京城女娘,哪个能背得动他?
那时我爹是圣上亲封的一品大将军,闻堰他爹只是个三品闲官太常寺卿。
可峰回路转,谁又能想到现在的闻堰居然成为当朝首辅,真是造化弄人。
明明是我我砸破了他脑袋,可第二天他爹就备着厚礼上门道谢,仿佛我做了天大的善事。
闻堰躲在他爹身后对着我翻白眼,凶狠的样子像个小狼崽子。
我刚伸手要揍他,却被母亲拦了下来。
他爹是个势利眼,顺势给了他一巴掌,转过头来一脸谄媚的看着我。
闻堰连忙低头致歉,可我分明从他不经意流露的眼神中看出藏在其中的狠戾。
经此一遭,之前的他对我只是厌恶,现在看着我却像是他杀父仇人一般,巴不得生吞活剥我。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破了脑袋的可不是我,赔礼道歉的也不是我。
等到闻堰走后,母亲告诉我,我爹是一品,他爹是三品,除了面上的功夫要做,背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他的错。
我立马昂头挺胸,一阵心领神会,内心的一丢丢心虚立马烟消云散。
和我这种一品大将军独女的显赫身份相比,闻堰只是一个身份低微到永远都不配和我有交集的三品小官家的庶子。
就算他被砸破脑袋,那也是他因祸得福,结识了我这般尊贵身份的人物。
自那之后,在京中没什么乐子的我找到了新的乐子。
闻堰那张白净的小脸划入了我乐子榜的第一名。
我最喜欢欺负闻堰,享受着他干巴巴的咬着牙瞪我的小表情。
看着他不能反击的憋屈样子,我内心总会升起一种异样的快感。
闻堰求娶我时,我以为他是为了报复。
可这一段时间的如珍如宝,让我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闻堰对我很好,他给我自由,给我银钱,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
他拼命地想要我变成往日张扬活力的模样,想让我快乐、肆意,但我只会把他的好化成这世间最硬的一把刀,狠狠地刺进闻家的心脏!
只因他们闻家人,全部都该死!
我第一次见到闻斐,是在闻堰的院子里。
十岁的我盯上了「坏小子」闻堰,每隔几日都要大摇大摆的从他家正门进去,再大摇大摆的去欺负他一番。
时间一长,闻府门口的小厮都不用我说话,大老远看见我就迎上去,恭敬的把我带到他的院子里。
他写字我就把墨水「不小心」倒在他的纸上,他看书我就「不小心」把书撕坏几页,就连他喝水我都能「不小心」把水洒他一身。
我就是这么毛手毛脚,他也从一开始被我气的活蹦乱跳到现在的面不改色。
他虽然变得逐渐无趣,但我也不是并无收获。
我结识到了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哥哥闻斐。
闻斐是嫡长子,比闻堰的身份高贵,无论是哪方面都勉强配当我的朋友。
闻斐对他这个弟弟很好,我来闻堰的院子久了,时常能够见到他,很多时候我欺负闻堰都是被他拦住了。
我总不能不给自己的朋友面子,闻堰有这么一个好哥哥是他的福气。
和闻斐待在一起我总是很开心,他会带我玩各种有意思的东西。我们一起在京中纵马、一起斗蛐蛐,他还还带过男装的我上青楼,他不会因为我是女儿身,就和别人一样各种限制我。
是的,「别人」就是闻堰,闻堰就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们,每当我们玩到开心处,身边总是能响起他那讨人厌的唠叨。
「你是女子,去什么青楼,简直不成体统!」
「京中纵马,伤到百姓怎么办,不行,不能这样!」
......
我和闻斐是难得的知音,我们无比的契合,都是被束缚的不自由的灵魂。
我允许他作为我的朋友,即使他只是三品小官的嫡子。
闻堰不行,闻堰是我一马平川的人生中最大的障碍物。
可就在我洋洋自得时,现实却给了我狠狠一耳光!
「闻斐,这次我押大!」
「那我押小!」
闻斐目光幽深,嘴角扬起一股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兴奋的撸起袖子,双手来回搓动,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赌坊掌柜的手。
这是我和闻斐新发现的乐子,我刚开始的时候手气好,在这里挣了不少钱。
最近却霉运上头,来来回回的输输赢赢,输的多,赢得少。
不过这对我并无影响,我玩的不是钱,是快乐。
「开了,开了!」赌坊的掌柜王金咧着嘴,露出最里面的一排金牙。
「小,小!」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今日接连输了几把,再输的不剩一点钱回去,母亲肯定又要骂我了。
看到骰蛊下的一个三两个四的时候,我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这次是真的输的裤衩都不剩了,我把面前的几块碎银都推了出去,没好气说道,「给你,都给你!」
「裴公子,您这几块碎银不够啊!」王金面露难色。
「怎么不够?」我猛然提高声音,窘迫的满脸通红。
只因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钱,多余的一个铜板都没有。
闻斐带我来的时候,早就告诉我这家赌坊的规矩,现银现结,没钱就不要玩!
围绕周围的都是有钱有脸的人物,让我说出自己没钱,我做不出这丢脸的事!
「裴公子,没有现银也可以先用别的东西抵押嘛!谁不知道裴公子您的为人,下次再带钱来,我再把东西原模原样的给您还回去!我看您脖子上的金环就不错!」王金挤着脸笑,整张脸胀的像个发面馒头。
「用这东西抵押?」我面露愁色,这可是我爹送我的八岁生辰礼物,此金环足足有小孩手腕粗细,中间镂空设计,雕刻的美轮美奂,可见其贵重。
我日日把它戴在脖颈,若是这东西丢了,我娘定一眼看到,到时候非要扒我一层皮不可。
「哎,我怎么能让裴兄割爱?囊中羞涩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今天我先帮你给了!左右不过这几两银子。」
闻斐虚推了我一下,要用他面前的银子帮我垫付。
我感受到身边人揶揄的目光,不禁羞愤的面红耳赤。
我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他只是区区三品小官的嫡子,我可是堂堂一品大将军的独女,我缺他这几两碎银?
我今天若是收了,以后在圈子里还有什么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