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董欣然开车碾死的那个冬天。
我的男神陈聿和她在一起了。
她手捧着玫瑰骄傲得不可一世：「什么白月光学妹？死人一个罢了，我才是陈聿的真爱！」
陈聿笑得满眼宠溺。
只有我清楚看见了。
他眼底的疯狂。
我死在了董欣然的车下。
她似乎恨极了我，还嫌不够，车子在我的尸体上疯狂碾压，将我碾成一摊烂泥才肯罢休。
我的灵魂就飘在半空中，将董欣然眸底疯狂的兴奋尽收眼底。
她的内心到底是一番什么景象，才会对一个生命如此的藐视和轻蔑？
似乎终于过瘾了，董欣然才下了车。
那双精致的高跟鞋落地，一尘不染。
轮胎上却沾满了我的血肉。
一直站在一边的光头男人走过来，娴熟地坐在驾驶位置上，准备替董欣然顶罪。
董欣然走到我的尸体边上，看得起兴，甚至得意地勾起唇角，「许玖，你知道吗？是你对陈聿不切实际的觊觎害死你的。
「我弄死你，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陈聿身边。」
印象中，陈聿总是穿着一件白衬衫，干净、一丝不苟。
那双好看到令人惊心动魄的眼睛却像是被冻结的冬日，冷淡而疏离。
俊美如斯的脸上也总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第一次和他对视，是在我这所学校里第一次被霸凌的时候。
董欣然带头。
董欣然家里有钱，学校里的人几乎都为她马首是瞻。
我跟他求救，没想到陈聿只是冷眼旁观。
「我没有多管闲事的爱好。」
他的语气里没有厌恶，甚至连情绪都没有，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就是这样的陈聿，他是学校许多女生的男神。
可没人敢靠近他，不是因为他的冷，而是因为董欣然。
董欣然像是一个任性骄纵的小公主，只要她伸手，想要天上的月亮都唾手可得。
对陈聿，她也唾手可得。
「陈聿是我的！」
她总是这样说。
即使陈聿的眼里从来没有她。
我第一次跟陈聿说话，是在高二上学期。
那天我经过一个胡同口，看到陈聿倚墙坐在地上。
绯红色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他那件白色的衬衫血渍污渍混合在一起……
我看到他艰难地想要站起来，却又滑倒，跌坐在地。
即便如此，他身上依旧不见一丝狼狈。
我冷冷地收回眼神，转身想走。
想了想，我还是退了回去，走到他面前。
陈聿身上的余晖被我遮挡住，他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笼罩在我投下的阴影之内。
我伸手将手里的纱布递给他，「给。」
陈聿就连眼睛也没动一下。
我将纱布放到他怀里，又留下一些处理伤口的药膏，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陈聿说话，只说了一个字。
纱布和药膏是我买来处理我自己的伤口的。
但是第二天上学，他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可渐渐的我发现，陈聿总是出现在董欣然带头霸凌我的时候。
董欣然喜欢他，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她害怕陈聿看到她不美好的一面。
所以她霸凌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谢谢你。」
这是我跟陈聿说的第二句话。
这一次有了回应。
陈聿开口，嗓音清冷，「你为什么不转学？」
「因为这所学校跟我们孤儿院是合作关系，去别的学校，我就没钱交学费了。」我回答。
陈聿默默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因为陈聿，我没有再被霸凌，他们就只是孤立我而已。
只要不受伤，不让我疼，孤立就孤立吧。
但陈聿神色一怔，随后没有说话，扬长而去。
和陈聿同桌久了。
我们在学校还是一样形同陌路。
但是周末，我们在校外见面。
他的眼里渐渐有了华彩——除我之外别人看不到的华彩。
我们约好，一起考北大。
就在上个月，陈聿握住了我的手。
他掌心微凉，看我的眼神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炙热。
「许玖，」他看着我的眼睛说：「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我们在一起吧。」
我点头，几乎是从善如流的。
「好。」
可我现在却停下了脚步。
董欣然知道了我和陈聿的关系。
嫉妒使她发狂，最后用她的车子结束了我的生命。
陈聿，我再也无法兑现和他的约定了。
董欣然走了。
我的尸体被警戒线围住。
陈聿冲过来的时候，被警察拦下来。
警察将装在证物袋里的名签递给陈聿，「这是死者的名签，你看一下，认识吗？」
陈聿接过我的名签，双手颤抖。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聿。
那张好看的脸痛苦地扭曲着。
他将名签用力捂在胸口，身子在发颤。
我突然想到《嫌疑人X的献身》的结局。
陈聿就是那样，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咆哮里夹杂了绝望与混乱的哀号，听者无不为之动容。
他跪在地上，继续嘶吼着。
就像那本书最后一句话一样。
他仿佛正在呕出灵魂。
我想抱住他，告诉他，我一直都在。
可我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聿站了起来。
他脸色恢复了平静，将名签还给警察。
「她跟我是一个学校的。」
警察默默看了陈聿几眼，让陈聿提供一些线索。
就在这时，警察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完电话，对着他的同事们说：「凶手自首了。」
另外一个警察过来，「这一看就是仇杀，多大的仇啊？」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陈聿什么，他眸底闪过一抹异样。
警察收队了。
我的尸体也被带走。
陈聿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用粉笔画的人形，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他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那里，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再掉一滴泪。
我蹲在他边上，「陈聿，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的。」
相比我的死，我更不能接受陈聿因为我的死而痛苦。
陈聿回到学校。
他身边的位置空了下来。
董欣然坐过来，「陈聿，我听说许玖出车祸死了，是不是真的啊？」
陈聿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董欣然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回答，对答如流，「我昨天看本地新闻看到的，那个杀人犯可真狠，把许玖碾成那样，什么仇什么怨啊？」
陈聿依旧看着她，「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董欣然微微一顿。
陈聿的视线落到练习册上，「她死了就死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没兴趣知道。」
董欣然脸上露出开心的笑，「也对，她平时跟谁都不来往，死了就死了。」
她又往陈聿的身边靠了靠，「陈聿，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好不好？」
陈聿还未开口，班主任就进来了。
「陈聿，你出来一下，警察找你，关于许玖的。」
陈聿起身出去了。
我的灵魂跟着陈聿飘出去，回头看了眼董欣然。
离开陈聿的视线范围内，她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上等人」。
警察跟陈聿说：「许玖是孤儿，那天我看你……她的尸体可以带走了，你看是你去办手续领走尸体，还是我们联系孤儿院？」
陈聿说：「我去。」
然后跟班主任请了半天的假，去处理我的尸体。
一路上陈聿一句话都没说，我看着他跟车去了火葬场，买了一个骨灰盒，将我的骨灰装进去，带走。
他没有给我下葬，而是将我的骨灰盒带到了他家里，像是宝贝一样把我的骨灰盒放到柜子里。
他轻轻地摩挲着我的骨灰盒，突然开口：「许玖，是董欣然做的，对么？」
他知道了。
因为那位警察说的那句「仇杀」。
陈聿突然站起来，转了一圈，想在寻找什么一样。
「许玖，你在吗？
「你在的，对不对？」
「我在！陈聿，我在！」我哭喊着。
我向上天祈求，让陈聿听到我的声音。
如果我的死是注定的，我希望我能在临死前告诉陈聿，让他好好活着。
这个世界上除了陈聿，没人爱我，没人在意我。
这一刻我却希望，陈聿只把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同学就好。
「你不在。」陈聿喃喃道，「你不在了，许玖，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念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每念一遍，似乎就有什么坚定了一分。
下午，陈聿回到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