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幼时与家人走散,在外吃尽了苦头。
回到家后,爹娘偏宠事事顺从,甚至让我同意妹妹进府做平妻。
我冷笑:[既如此,这未婚夫我不要也罢!]
我叫谢挽凝,我父亲是个刚刚升上六品的芝麻小官儿,家底子不算好,但我有一门人人艳羡的婚事。
对方是开国元勋周老太爷的亲嫡孙,还是个年仅弱冠就战功无数的小将军,当今皇后是他的亲姨母。
总而言之,是皇城上下顶顶尊贵的人物。
我与他的婚事源于一个承诺,源于周老太爷年轻落魄时,被我祖父所赠的一个馒头。
一白面馒头之恩,周老太爷许以一桩儿女亲事,奈何周老太爷和我祖父膝下所得皆为男儿,这婚事难成。
索性我祖父本也当他是一句戏言,并未放在心上,谁知周老太爷是个执拗的,他得知我祖父的长子,也就是我爹喜得爱女,立马就上门来将婚事定下。
所以从出生起,我就有一个未婚夫,他叫周庭安,我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我很喜欢他,时常跟在他身后问:「庭安哥哥,爹爹说我长大后会嫁给你,这是真的吗?」
那时混世魔王般的纨绔小子温柔地掐我的小脸,笑得很混账,「凝儿妹妹这么想嫁给我,那我自然是要娶的。」
我就这么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身后,跟着跟着我们就长大了。
我及笄之日,周老太爷与我父亲商议,说等周庭安这次出征回来我们就成婚。
半年后,他带着满身功勋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幼时我娘带着我和妹妹逛庙会,妹妹在人群中被挤散了,从此杳无音信十二年,我爹娘用尽了所有人脉都没能找到人,我娘为此哭瞎了眼睛,长达三年才渐渐好转。
妹妹回来,全家人都很高兴,我也很欢喜地拉着周庭安,「庭安哥哥,谢谢你帮我找回妹妹。」
他揉着我的脑袋笑:「谢什么,只是刚好在流民中遇见,查清楚身份就带回来了,也没做什么。」
可我还是很感谢他,从此以后我娘不用再在夜里黯然伤神,我爹不会再总是无缘无故唉声叹气。
我以为从此以后就是皆大欢喜。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我以为。
妹妹小时候是被人拐骗走的,后来被人当做商品贩卖,小小年纪就被卖到青楼做杂活,后来年岁渐长,青楼老鸨瞧出她是个美人坯子,将她挂牌接客。
年满十四岁,妹妹被一富商花重金买下第一夜,妹妹因为害怕,连夜逃跑了。
后来她逃到了边关,成了逃难的流民,被周庭安遇见带回来。
爹娘心疼她从小吃尽了苦头,对她千娇百宠事事顺从,周庭安也对她颇为照顾。
可我本以为他只是将她当作妹妹,直到在妹妹的及笄宴上,我亲眼瞧见他们二人躺在一张床上。
「姐姐,我和庭安哥哥是两情相悦的,求求你成全我们吧!」妹妹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我愣愣站在原地,过了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我即将要成婚的夫君,和我的亲妹妹。
爹娘疏散了宾客匆匆赶来,我娘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我爹也手足无措地立在门口。
唯有周庭安,他穿戴整齐走上前来,对我娘行了一礼,「谢伯母,此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他说他即刻回家与家中商议,然后便脚步匆匆走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敢看我一眼。
我娘缓了会儿神,去问妹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妹妹哭着说她今日太过开心喝多了,本来在花园中醒酒,结果不小心跌进了水池里,是周庭安将她救上来。
事关女子名节,他们不敢声张,便来了此处更衣。
谁成想,两个人喝多了,情难自抑……
妹妹抱着娘说:「娘,我是真心喜欢庭安哥哥的,他对我也是真心相待,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姐姐,可,可事到如今,我若是不嫁给庭安哥哥,我就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了!」
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中,爹娘怎么可能舍得。
我娘带着歉疚目光看向我,「凝儿,你妹妹打小就吃尽了苦头,如今她难得有个心悦之人,何况他们都有了肌肤之亲,事情若闹出去她往后就没法嫁人了,娘亲不想委屈你让你把位置让给你妹妹,不如让你妹妹进府做个平妻,以后你们姐妹俩互相还能有个照应,你觉得如何?」
我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嘴唇轻颤,眼中萦起雾气。
我知道爹娘对妹妹心怀愧疚,难免要偏袒她几分,可我万万没想到,发生这种事的时候。
娘亲对我不仅没有半句安慰,反而要我退让。
我看向颓唐的父亲。
他面上几多纠结,最后还是咬牙道:「这是个不错的法子!」
我心里最后那点期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我咬紧牙关,绷直了背留下一句:「不必了,我不嫁了!」便转身跑走。
从我出生起,所有人都跟我说我以后会嫁给周庭安,我便从小将他当做未来夫君般喜爱,日日夜夜期盼着与他成婚。
眼见着我就要嫁给他了,却出了这样的事。
我说我不愿再嫁,我爹娘也不勉强我,他们欢欢喜喜地替妹妹张罗着,就等着周庭安回家说服周老太爷,然后将妹妹娶进门去。
我看着他们忙前忙后,没有一个人想起来,我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
我娘甚至跟我说:「凝儿,若是周家不改婚期,月儿的婚服就来不及了,不如将你的给她,你们姐妹俩身形相似,倒也穿得。」
我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直看得她羞愧地转身离开。
出乎爹娘所料,周家没答应周庭安与谢挽月的事。
周老太爷生了大怒,将周庭安狠狠打了三十棍子,罚他跪在院中反省一夜,之后又让人送礼来说给我赔不是。
周家来人是周庭安的堂弟周言卿,他说他代替周庭安和周家上上下下向我道歉,此事都是周庭安的不是,是周家教养无方,不仅令我伤了颜面,还伤了我的心。
幼时,周言卿与我和周庭安经常一处玩耍,只是后来周庭安从军,而周言卿入了学院读书,我们就很少见了。
他依旧和年少时一般,君子端方,从容稳重。
他对我爹说:「谢伯父,我祖父的意思是,我兄长周庭安德行有亏,配不上挽凝,他们二人的婚事就此作罢,至于谢二姑娘的事,兄长玷污了她的清白,自该负责到底。」
「周家可以对谢二姑娘负责,但绝不能做正妻,若是谢家愿意,可让我兄长纳谢二姑娘为妾。」
我爹娘万万没想到,周家是这么个打算。
我娘有些着急地问:「周家和我家的婚事是早就许下的,就算凝儿不嫁,月儿嫁过去不是一样的吗?缘何月儿只能做妾?」
周言卿端着那张少年稳重的脸,温和有礼地回:「谢伯母,正可谓聘为妻,奔为妾,谢二姑娘的过往暂且不论,只她和兄长之间的事便不是我兄长一厢情愿,周家娶妻不论出身和地位,只看品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
我娘没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在别人眼里竟是这样不堪,当即就要跟周言卿撕破脸骂回去。
我爹连忙拉住她,好言好语对周言卿说:「周二公子,烦请你回去转告周老太爷,此事我们家需要商议一下,商议好了再派人去周府回话。」
周言卿答应下来,我亲自送他出门。
走到门口他没立刻走,而是看向我,神色认真道:「挽凝,通过此事能看出我兄长绝非良人,你莫要因此伤怀,能早日看清他对你算是好事一桩。」
「我知道的,谢谢你言卿。」
送走他,我回到家中,正好听见我爹娘的争执。
「既然周家不愿意娶月儿,那我们就跟他们商议,还是让凝儿嫁过去,这桩婚事万万不能毁了,周老太爷喜爱凝儿,凝儿嫁过去以后好好与周老太爷说说,再让月儿过去做平妻。」
「你想得倒美,你没听那周言卿方才说得,周庭安与凝儿的婚事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