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提剑向我走来。
我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总是清冷且高不可攀的师尊，拽住我的手腕。
难道我下山泡野男人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师尊的声音攀附在我耳边：「你想跟谁走？我杀了他。」
人间繁花似锦，灯火通明。
自有记忆开始，我就很久没有下山到人间玩过了。
谁让我，长灵山首席第一饭桶，除了有一个微有名声的爹外，一无是处。
并且我成为宋尘述大弟子这件事，也是我爹靠关系把我塞进去的。
当年仙剑大赛一记缚火咒烧成窜天猴差点串到宋尘述家茅房，一举成名。
十年苦修无人知，一记窜猴天下闻。
大概是我爹巍峨派长老的名号太大，关系太硬，直接把我从一个没人敢收的小垃圾，让当今最牛批、最帅气、众多女弟子最梦寐以求的第一剑仙，宋尘述给收了。
师尊哪里都好，就是管教太严。
天天训斥我「心浮气躁，理应多静心」。
在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地“静心”七七四十九天后，我偷来了跟大师兄一起下山的机会。
之所以说偷，因为按照规定，只有三阶以上的弟子才可以，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找个人冒充我。
「小欢，把面纱带好！」大师兄萧辞训诫道。
为了避免被同行人打小报告，我必须带着面纱以保计划顺利。
眼下我左一个糖葫芦右一个红糖糍粑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飘然欲落的面纱。
萧辞把剑抱在左边，伸出右手欲要去勾我下垂的面纱，突然想到些什么，陡然收回手，手心握拳挡住嘴轻咳一声：
「你…你自己戴吧！」
「干嘛，这干嘛，快点的啊我红糖粉粉快掉完了！」
「唔…」
他好像很难为情，十分生硬地把面纱勾到我耳朵上，不经意间碰到我的耳垂，慢半拍似的收回手。
「你怎…」
「啊！前面是那是什么！小欢你看！哈哈舞狮！」
萧辞打断我的话，突然转过身指向前，露出的耳垂红了半边，同前面的红色狮子几乎快一个颜色。
嗐，都是从小一起泡过药浴的交情，怎么还害羞了呢。
萧辞跑得太快，街上人来人往，我去旁边丢了个垃圾一回来，萧辞就不见了。
本着朝西边太阳降落的方向最可靠的原则，我成功的———
迷路了。
没事，好歹还有钱….
一摸腰包，好家伙，钱也被偷了，一定是刚才那个撞我的小子！！！
我回头，果然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小子在朝小巷里跑。
「臭小孩！站住！」
这是一条非常窄的走道，四面堆放着黑色的煤炭，还有随意泼洒在地上的猪饲料。
他一瘸一拐地走着，自然没有我跑得快，被抓住后他下意识弯着腰，怀里蜷缩着钱袋。
「你！」
我伸出手，指向他。
完了，我好像没有抓小偷的经验，下一步该怎么做，询问吗？
「你为什么要偷我钱？」这句废话话一问我就后悔了。
果然小偷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的蓝色瞳孔。
「你...你…」
我承认我惊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淡蓝色眼睛的人，好像师尊书里写的人鱼的眼睛，如怪物般妖冶夺目、摄人心魄。
「我！我不是…我不是怪物！」
他仅仅和我对视不到一分钟，就马上遮住眼睛，见我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慢慢移开手臂露出一抹淡蓝色。
「你...你是人鱼吗？」
怎么回事，搞的我都有点结巴了。
「不不，这不是重点。虽然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这不是你偷我钱的理由！」
「我的眼睛…很漂亮？」
他移开手臂，除了一双独特的眼睛外，好像其余的五官都还不错。不过他脸上很多漆黑的碳墨，我看不真切。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好巧不巧，街道附近的萧辞已经在喊我的名字。
「嗯，是的，非常漂亮的哦。」
我蹲下身，和他并齐。他依然抱着我的钱袋不肯松手。
「没关系，我不要我的钱袋了。」
「就当是给人鱼的馈赠吧。」
他看着我不说话，淡蓝色的瞳孔忽闪忽闪，像受惊的小鹿。
我站起身，跑出小巷。
只是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在我离开小巷的十分钟后，有着蓝色瞳孔的少年翻出怀里的钱袋，手指抚上钱袋的金丝，干枯的嘴唇轻轻默念着一个名字：
「清欢!」
下山的任务其实并不难，前几天东临镇闹了一场无脸男采花事件，后被长灵山弟子破除邪祟。
此番萧辞和我只是来问问后续是否一切安然。
「看起来都挺好的。」
我们坐在客栈内，解决最后一顿午饭。
「那是自然，你知晓这次无脸男事件是谁破的吗？那可是咱们晓寒师尊！」
「嘿！晓寒仙尊。」一旁端菜的小二开了声。
「看二位装扮，想必不是临江镇的人，这晓寒仙尊啊着实妙，当年仅仅三招，就将八年前那场邪祟头子剿灭。」
「宋尘述？不是说是长灵山弟子破的吗？」我夹了几个花生米。
「开玩笑，这种难搞的邪祟，靠单单几个长灵山弟子，能破？」小二一边上菜一边说。
「要我说啊，两位还是别去东边马巷那块地，当年邪祟头子就是在那被收的。」
我夹了几个花生米，点点头。
宋尘述的确年少有为，一身白衣仙骨飘飘，不过三招能收？未免街坊传的也太邪乎了。
「我去一下茅房，等会咱就走哈。」
我起身，本意茅房是真，但去街上顺道买碟桂花糕也是真。
万一上山被宋尘述发现我狸猫换太子，我也好拿点东西赔罪。
正把桂花糕叠好放进挽袖里，拐角处一个没注意，脑袋一阵胀痛，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木屋里，四周残垣断壁，残破不堪。
「大人，人我带到了。您看…我女儿」
白色的纱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打算拿剑却发现自己躺在一方木床上，手脚均被绑住。
我默念咒语，口袋里几只红色小纸人冒出半个头，三五成群地顺着我的肩膀爬到后背。
「快点啊…」
我小声暗示纸人，不料那位「大人」竟耳通六路，缓缓朝我走来。
我沉住气，在他掀开我纱帘的一瞬间，我调整好方向，狠狠踹向他！
恰好一用力，绳子一松，我手心捏决，符纸祭出。
那人…不，不能姑且算为人。他全身用黑色的纱包裹着，脑袋像是用纸塞满的一般，并且没有五官，没有脸。
显而易见，他应该就是那邪祟无脸男了。
而先前献媚将我打晕的人居是客栈里的小二！
见我一跃而出，小二抱头立马躲到一旁稻草堆里。
虽然自己作为一个炮灰，可是好歹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一些防身还是懂的。
只是能撑多久就…
「想必你就是宋尘述当今最宠爱的弟子了？」
无脸男突然发话，见我不语，倒挂在屋梁上看着我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突然从纱布中伸出无数条触手，猛地向我袭来。
我翻身躲避，不料剑还是被对方打掉。我拿出御火符，默念咒语，一声「去！」。
无脸男燃烧在火焰中。
我小心凑近观察，地上的确剩下一堆被燃烧后的粉末。
正当收起剑，打算去教育一下打晕我的小二，不料一转头，一双张着血盆大口的脸朝我袭来，我躲闪不及，被咬伤了肩。
很显然，附身于人后的无脸男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被附身后的店小二双眼冲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竟双手双腿180°旋转撑地，肚皮朝上，头也被扭了过来，整个人就好似一方人形桌。
「该死…」
几轮下来，我咒骂一声。只怪自己资质太差，如此硬撑不是办法。
我撑着剑单膝跪地，被咬的左肩已经中毒发青。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邪祟伸出无数条触手，我已无力再挥起剑。
…如果，师尊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呢…
【轰———】
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四面飞扑而来的灰尘，一个执剑的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
狂风扬起他的发丝，右手捏住符咒，如鬼火般漂浮在他食指与中指间的符条小幅度闪动着。
宋尘述逆着光，发丝间的虚影几乎照得我睁不开眼睛，他一身白衣，如在师徒大会上，他朝我扶额那天一样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