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伍那天,全家人给我送别,哭得就像我死了一样。
女扮男装,替兄从军,九死一生。
征战边境本就路途艰辛,可不能有一丝大意将性别暴露。
好在一切顺利,就当我以为我能蒙混过关时,却不料惹上了将军。
现在,将军正满脸笑意邀请我一同洗澡。
他妈的,死就死吧,我受够了。
征战路遥,汗流浃背。
今夜大军整顿休息,路旁刚好有一处密林,密林里有小湖。
趁着夜色已深,我拿起包袱往小湖走去,刚到,正准备宽衣洗浴,忽然察觉前方有人影晃动。
水雾弥漫,那人干净修长的背影让人恍惚间产生了幻觉。
等他转过身,我才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以及...露在水面上那坚实的腹肌。
我瞳孔剧震,他妈的,是将军宁毅阿,我傻了。
下一秒,只听见他低沉浑厚的声音,极富磁性。
"谁?"
我僵在原地,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我的眼前,手里提着长剑。
我急中生智想到个主意,伸手胡乱摸着前方,故意压低声线:
"诶,是哪位兄弟在呢?这里真是个洗澡的好地方,就是太黑了,太黑了,我有夜盲症。"
我一边喊着一边假装没有看到他,摸索着朝营地方向走去。
将军站在旁边,剑眉紧皱,将举起的长剑放回了剑鞘。
我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就当我以为可以溜走之时。
将军按住了我的肩膀。
"走错方向了,湖在这边。"
我停住脚步,犹豫道:"算了,算了,太黑了,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他把我拽了过去,飞快点燃一根火把,令我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
火光下将军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心停跳了一拍,赶忙闭上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轻笑:"来都来了,一起洗吧。"
??
听到这话,我直接腿软跪下,干脆顺势抱拳行了个军礼。
"属下不知宁大将军在此,实在惶恐,怕扰了将军雅兴,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这话,我头都不回地跑了。
路上,我一边喘着气,一边回想刚才的情况。
好险,差点被揭穿了。
宁毅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在被封将军之前,一直跟随其父在边境征战数年。
血染北境,人头滚滚,那些年杀得敌国都闻之丧胆,战乱已定后皇帝下旨册封他为镇北将军。
就在今年,敌国又开始搞起小动作,屡次洗劫边境村落,持续挑衅,皇帝又不得不派宁毅再次出征,势必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可是皇上要求强制征兵呀,年龄十六至五十五岁,必服兵役,违者杀。
我娘知道事态严重,又不舍得让我那病殃殃的父亲去出征。
估计我爹还没有走到战场就会被累死。
我娘一想到此,从白天哭到黑夜,从夜晚哭到清晨,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得哭声实在不耐烦了,就说让我女扮男装替他从军吧,反正战死也没有人收尸,不会被发现的。
我娘止住了哭声,我爹羞愧地低下了头。
五岁的弟弟活泼乱跳地拍着手叫好说他可以不用失去爹爹了。
很好,全家默许,那我还犹豫什么,穿上男装以我爹之名入了军队。
从现在起,我不叫沈蓉了,我叫小兵沈慕。
回到营地,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脚踹开草席上越界的阿丙,倒地就睡。
正睡到迷迷糊糊之时,我感觉一阵阴风传来。
不好,有杀气。
我眯着眼,只见一双长腿站在草席旁。
金丝纹边的战靴,全军上下,除了宁毅谁配穿呀?
我吓傻了,我刚才如此精湛的演技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来杀我灭口了?
他站在那里过了好长时间还没走。
我腿都僵麻了,要不然我翻个身?
果然,我一动他就有所行动了。
他蹲下身来双手掐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扭到方便他观察的方向。
只犹豫一秒,我干脆利落打掉了他的手。
"阿丙,你能不能睡过去点?挤着我了。"
我假装睡迷糊地说着抱怨的话。
其实心里慌得一匹,怕得要死。
"呛啷"一声,宁毅把长剑拔了出来。
不是吧不是吧,宁毅你是不是人啊,我跟着你长途跋涉这么久,你还下得了手?
我已经察觉到长剑抵着我的脖子,只要轻轻一划,我这个小兵就一命呜呼了。
我眼泪一滴接一滴从眼角滑落,吓哭了。
脖子上的剑愣住了,松开了一点。
我赶忙侧身,避开剑锋。
假装说着梦话:
"爹娘呀,孩儿好想你们,一天徒步四十公里,孩儿真的不累。"
停顿了片刻,我又继续喃喃道:
"因为孩儿跟着英勇善战文韬武略的宁大将军的呀,他为人赤胆忠心与人为善救死扶伤古道热肠海纳百川,对孩儿极好。"
"能做他的兵,孩儿真是觉得好幸福好满足,孩儿愿意肝脑涂地为国而战,为宁将军而战。"
宁毅浑身一僵,手上的长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我假装清醒过来。
"啊,宁将军。"
我大喊了一声,周围的士兵都陆续醒了过来,纷纷行军礼。
宁毅直视着我,眼神全是探究之意。
没一会他宣布即刻出发,便转身离开。
我心头一松,还好刚才应对巧妙,真希望宁毅不要再来盯着我,我是个好人呐。
第二天行军路上,阿丙凑了过来:"沈兄,昨天我看到将军想要杀你,你是不是....奸细?"
我大惊。
这才想起,最近军队里被揪出不少敌国的探子,宁毅生性多疑,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我。
"阿丙,我怎么会是奸细呢,我连举把刀都费力...你也知道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身子骨又弱..."
我以自己性命起誓,开始给阿丙洗脑。
阿丙惭愧:"也对,你身子骨太软了跟个细犬一样,来,我帮你拿行李。"
说完他抢过了我背上的行囊,以表歉意。
我看着队伍前面马背上那挺拔的身姿,叹道自己命不久矣。
"有敌来袭,警戒!"
号角声响起,随之而来的铁蹄声,大地开始抖动,像是山洪暴发一样,汹涌澎湃。
我颤抖着拿出长刀,跟着大军铺天盖地地杀了过去。
我们是跟随镇北将军的先行军,队伍仅有五千人。
本是打算行至边境乌炎城与十万大军会合,没想到半路遇袭,两三万敌军将我们围杀起来。
这还是我们魏国境内,不曾想敌军居然能提前埋伏至此,我们军中出现的不仅仅只是敌方探子了。
即使宁毅再怎么勇猛,也耐不住敌军众多,这一下形势变得严峻起来。
两军接触,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一匹匹狂野凶悍的战马,吼声不停,还有刺耳尖锐地痛呼让人毛骨悚然。
我闭着眼在地上朝着将死的敌军补了一刀,血溅我一脸。
接二连三地,有士兵被砍翻倒地。
阿丙身中数刀,有意将我护在身后,将一封满是鲜血的信塞到我手中。
我将信宝贝地放入怀中,跟着阿丙继续厮杀。
淹没。
吞噬。
宁毅看出了危急,大喊撤退。
凄厉的号角声顿时响彻战场。
我拖着受伤的阿丙不断后退,敌军乘胜追击,漫天长箭,像一片厚厚的乌云,迎面飞来,看不到一线生机。
此战我军死伤剩余不足百人,我因听到号角声逃得较快,带着阿丙苟活了下来。
敌军还在搜寻着我们的踪迹,宁毅领着我们奔逃一天一夜藏在了半山腰的洞穴里。
洞外,阴雨连绵,绝大多数士兵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脸色惨白。
气氛沉默得可怕。
"沈慕,你过来。"
宁毅倚靠在洞口,脸色凝重地叫我。
我心里吓得更厉害了,因为有阿丙护着,我这身上只沾了点血,也没啥伤口。
他会不会...更怀疑我了,早知道被砍几刀好了。
我颤颤巍巍,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宁毅身前。
"沈慕,昨夜入林我瞧你东躲西藏眼力极好,可不像有夜盲之人,为何骗我?"
靠,当时都那么混乱了,宁毅还关注我,不愧是最年轻的大将军啊,够细。
"对哦,我夜盲症怎么无缘无故好了,肯定是太紧张..."
我找了个借口糊弄着。
宁毅眉毛一挑,刚想张嘴说什么,一下子就栽倒在地,晕死过去。
看吧,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