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宋时做了二十年的恩爱夫妻,才知道他另有妻室。
可彼时,他位高权重,我的孩子们议亲在即。
我无法与他撕破脸皮,最终葬身火海。
再睁眼,他正带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来求亲。
我笑着拒绝。
重活一次,我再也不要和那个恶心男人,扯上半点关系。
“姑娘,宋探花带人上门求亲了。”
丫鬟翠禾的禀告声,惊醒正在梳妆的我。
铜镜中尚且稚嫩的脸,让我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回二十年前。
此时,我还是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嫡姑娘,没有嫁给宋时那个恶心的男人。
上辈子,我因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迷了眼睛,又知道他确实才华横溢。
不顾他人嘲笑,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下嫁给寒门出身的他。
夫妻二十载,他谨守承诺,哪怕我生女儿时,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也对我始终如一。
我以为自己嫁对了人。
直到我三十五岁的生辰。
由于两个孩子议亲在即,那天我难得的在尚书府办了赏花宴。
就在宾主尽欢时,一个女人跪在我面前。
她说,“我怀了时郎的孩子。”
一时间,整个花庭寂静无声。
刚才她人艳羡、妒忌的目光,像一个巴掌,响亮的抽在我脸上。
无他,只因她并不是宋时的妾侍,而是他兄长的未亡人,苏弱水。
我原本起身搀扶她的手,猛然撤回,茫然的看着她,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我记起成婚后,对她的尊敬,忆起我为她请封的诰命。
只觉的全身的血气,往心口涌来。
“贱人。”
我怒不可遏抬手,却被人拦下。
只见刚刚还给我送上,亲手雕刻寿礼的夫君,满脸不赞同的望着我。
“莫要胡闹。”
“我本就是兼祧两房,她也是我拜过天地的妻室,如今有孕在身,怎么能跪着任你打。”
什么兼祧两房,为何我从来不知。
若她是妻?那我又是谁?
我想大声斥责他们寡义廉耻,想去京兆府告他骗婚。
可看到无措的,躲在身后的两个女儿,我只能忍下这奇耻大辱。
一口血喷出,一头倒在地上。
“姑娘,将军还未下朝,可要先让人进府?”
翠禾试探的问。
她从小随我一起长大,自然知道,早在宋时高中后的琼林宴上,我便对他的才情赞叹不已。
所以不确定我的态度。
“不用,就说将军府谢谢他的抬爱,只是我暂无议亲念头,请他另谋良缘吧。”
随意吩咐翠禾把人赶走,我示意丫鬟继续梳妆。
既然重活一世,哪怕我知道,宋时最后会位高权重,也不会再和他扯上一丝关系。
可我没想到,门口的人不仅没有识趣的离开,反而想要见我。
我不知道宋时为什么想见我,但将军府嫡女,县主之尊,也不是他一个还未入朝的新探花,说见就能见的。
我正想让人随意打发他。
翠禾小声告诉我,“姑娘,将军回府了,同行的还有陈翰林,陈翰林说要亲自为宋时保媒。”
陈翰林也是宋时的恩师,是这届的主考官。
有他的面子在,爹爹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
可上辈子有陈翰林保媒这回事吗?
我惊疑不定的换了衣服,在众人的簇拥下,往前厅走去。
“在琼林宴上,在下对县主一见钟情,身无长物,只有一颗真心。这才舔了脸求恩师过府,还请将军莫怪。”
“若能娶县主为妻,在下愿许下终生不纳妾的承诺,若违此誓,仕途止步于此。”
宋时一袭青绿色长衫,长身玉立在厅中。
即没有寒门学子的窘迫,也没有见到高官贵人的拘谨。
从容不变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意,言辞诚恳,情真意切。
爹爹和陈大人听的欣慰不已,连连点头。
如果我还只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大概也会被他的风度折服。
可惜我与他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二十年,早看清他骨子里的虚伪。
“爹爹,陈大人,宋探花。”
我带着人聘聘袅袅的走了进来,他看到我的一瞬,平静的眼眸亮了两分,里面竟然有几分思念和缱绻。
依稀与上一世的模样重合。
我不敢往下多想,紧捏着手指,控制自己的情绪,问爹爹。
“听闻宋探花上门求娶,爹爹不知可否听听我的想法。”
时下大梁风气开放,女子自主择婿的比比皆是。
娘又走的早,整个将军府都是我在打理,我提出自己婚事做主,无可厚非。
爹爹命人给我上了花茶,让我坐下慢慢说。
我在宋时的期待中,平静的开口。
“这门亲事,不行。”
“为什么?”
宋时呆愣了一瞬,震惊的问道。
我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而是向陈翰林致谢。
“谢谢您操心侄女的婚事,只是先皇后在世时,对我关爱有加,她才走了一年,我实在不想谈婚论嫁。”
我自幼失去母亲,宫内大小宴请,却从来没有忘了我。
虽然更多的是长公主的心意,但不妨碍我用这个由头,拒了婚事。
“所以,就不好耽误宋探花另觅良缘了。”
说完这句话,我敛袖俯身,行了告退礼后,从容的从前厅退了出来。
“阿诺。”
路过宋时的刹那,我听见他小声的唤了一声,我曾经的小名,却恍若未闻,全程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姑娘,您的手……”
一路行到后院,在翠禾的惊呼中,我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被掐出血迹。
原来,知道宋时也重生了,对我影响这么大吗?
其实在宋时和苏弱水的事情爆出来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比大多数夫妻都要恩爱。
他喜欢唤我的小名阿诺。
他说这个名字好,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不能忘了自己当初的承诺。
他会早起给我梳妆,也会下衙绕个半个城池,给我买糕点。
所以,我才会放心的用将军府的人脉,给他铺路。
现在想想,阿诺,阿弱,谁又分的清呢?
至于那些糕点,他说苏弱水年纪轻轻就守寡,日子孤苦,每次都是买两份。
不管哪一份才是主,哪一份是次。不是唯一,我都不稀罕要。
恨吗?
我应该恨的。
可当了二十年的他人妇,我却连恨都没有了。
只觉得咽不下那口气,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恶心。
在婚前,我明确的问过他,内心可曾有什么放在心上的人。
他自己说的没有。
包含婚后苏弱水来投亲,都是以他兄长未亡人的名号。
而我查过,宋家确实有兄弟俩,哥哥早亡
所以我才怜惜的把人养在后院,衣食住行,全部按照最高份例。
结果呢,两个白眼狼在我眼皮底下,玩了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本来,重活一次,我只想守护好将军府,让爹爹和长公主有个好的结局。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因为贱人浪费时间。
可,宋时不仅重生了,还企图再次让我当冤大头。
他怎么敢?
心中的戾气陡然增加,我正想怎么收拾人时,翠禾领着一个相貌俊美,英气勃勃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姑娘,邵都尉回来了。”
少年一身绯红色的骑装,更趁的神采飞扬,丰神挺秀。
他是邵亦洲,十年前,我爹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孩子,和我一起长大。
上辈子,也是他将爹爹的尸骨带回,重整军队,守护在大梁的边关。
也是我亦兄亦友,可全心信赖之人。
“你不是去谣城那边,查看你亲人的消息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前世,他是在我定亲后回来的,但对亲人消息一个字都不肯说。
难道这辈子,因为我和宋时的重生,影响到他了?
我随手递给他一杯茶,轻声问。
“哼,我要是再不回来,那边亲人没找到,这边亲人先成别人的了。”
整杯茶被他一口饮下,大开大合的动作,一点儿也配不上那张脸,说出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
我嫌弃的哼他一声。
“谁又给你嚼舌根了?我才不想嫁人呢。”
“不过,你回来的正好,帮我去办件事……”
和邵亦洲交代完事情,我们一起去前厅用饭,恰好遇到陈翰林带着宋时告辞。
隔着庭院的花门,宋时像看仇人一样的狠毒目光,毫不掩饰的投在邵亦洲身上。
又犯什么毛病?
我嗤一声,挡在邵亦洲面前,冷冷的瞪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