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匈奴后,虞国举国欢庆。
可我却不顾爹娘反对,捧着未婚夫的牌位,风风光光的嫁进将军府。
婚后我浑浑噩噩,试图在各种闹鬼的地方招魂,想再见他一面。
在又一次一无所获后,我崩溃地跪地乞求上苍垂怜,阎王开恩。
身后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以为没有我,你是怎么从这些地方安然无恙地出来的?」
「郡主,你还是执意要嫁吗?就连谢公都说了......」
丫鬟青荷看着铜镜里我娇艳的脸有些欲言又止,身体却诚实地抬着手为我呈上螺子黛。我笑了笑,接了过来仔细描眉:
「我与青山,说好了的。我若待他归朝不嫁他,他就被别家姑娘勾了魂可怎么办。这世上,可再没有第二个谢青山供我欺负了。」
我笑意盈盈神色娇俏天真,却看得一旁的青荷直皱眉。瞧着我这番模样,忍不住开口点破真相,话还没出口泪珠却先滚落下来:
「郡主,您糊涂了,谢将军已然身故了,大破匈奴还朝那日,您明明亲眼见到他的遗物的,亲手放在的谢氏祠堂。」
「青荷知道,郡主和谢大将军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只是老天无眼,这辈子缘分太浅。谢大将军是为国捐躯,他从小不也盼着咱们家姑娘这辈子平安喜乐吗?」
「若是谢大将军知道,郡主要活人嫁死人。苦熬这一辈子冥婚,何尝不是在剜谢大将军的心啊!」
青荷声泪俱下,哭的一副可怜模样。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抬手擦干净她脸颊上源源不断的泪珠,摸摸了她温热的脸。柔声安慰道: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青荷。」
「我知道他死在漠北的冰雪中,尸骨无存。要是他日青山辛辛苦苦跋涉千里,魂归故里。总归要有人为他亮一盏灯,温一杯茶的。」
我起身拿起托盘上精致奢华的团扇,那是京中最好的绣娘给我赶工的。上面镶嵌的珍珠,还是我及笄时青山特意去南海给我寻的,又大又圆。
我规规矩矩地拿好团扇,青荷扶我出门。推开的门一瞬间,喜娘的声音响彻整个应府:
「新娘子出门喽。」
我踏在鲜红喜庆的软毯上,步履沉稳:
「我十二岁时要嫁的那个郎君,如今,终于和他有个家了。」
爹娘和谢伯伯家是过命的交情,年少时也是一起杀过敌、卧过冰的兄弟。
就连谢伯伯也劝我另寻良缘。
我执拗,哪怕是捧着他的一尊牌位拜堂,我也要和他成亲。
父母无法,只好点头同意。
丧喜同办,谢府里白色的灯笼和红色的绸缎交织。
我抱着他牌位拜堂,入洞房。
自己掀开盖头,静看一夜的龙凤红烛燃灭。
我骗了青荷,也骗了自己。
我其实半点不信青山真的死了。
他五岁上马,七岁百步穿杨,拿着一利寒光凛凛的利剑,征战南北,杀生红尘里脱身白刃中。
我不信他死了,我不信他就这么死了。
抱着他的牌位归于祠堂时,碰到了谢二将军。
青山的弟弟,谢澄,我们仨是一同长大的。他俩本是一对双生子,出生的时候晚了半刻,不然的话如今该轮到他做大哥了。
可能是我太想青山了,望见那张七八分相似的脸。我愣愣地站在回廊上出神,直到他走近。我才整理好情绪笑着开了口:
「阿澄?今日是休沐。不偷懒,起这么早?」
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就晚半刻钟便要做弟弟太吃亏了。从年少时就不爱笑,板着张脸装老成,和青山热烈鲜活的性格截然不同。
见我这般热切也只是冷漠地错身过去,没有半点回应。
我知道,对于青山的死,他内心的困苦与挣扎比我好不了多少。
「去忙吧,我和青山去趟祠堂。」
错身而过时,我闻到一股馥郁的香。
透着点茉莉的味道,估计是他别院里的花开了。
风一吹,全往我鼻子里钻。
带着我手腕上腕带的流苏摇曳生姿。
我盯着手腕上的腕带有些发愣。
我记得,往日里,我是不爱带腕带的。
那这个腕带,是什么时候戴上的?
见我盯着腕带发呆,一旁的青荷轻声提醒我:
「郡主,郡主!咱们还去祠堂吗?」
我回过神来,带着青荷朝祠堂那边快步走了过去。将青山的牌位放在祠堂上搁置好,上香,摆贡,敬茶。看着神龛里的轻烟升起,心的慌乱却蒸腾而起。
「青荷,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祠堂里供奉着数十位谢氏的先祖。不少还是开国大将,从前也只得在茶馆的说书人嘴里听到他们的故事。
而如今,青山的牌位也整整齐齐地摆在供台上,受着后人香火。我跪坐在蒲团上,望着满座牌位发愣。
直到此刻。才真有些青山已经亡故的实感。
他真的已经死了?
他真的已经死了。
他就这么从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变成了一尊沉默冰冷的牌位。再也不会给我簪花,不会带我策马,不会为我扎花灯,不会为我寻珍珠。
迟来的钝痛感涌上我的心,疼得我几乎不能呼吸。我就这么嘶吼着哭出声。祠堂密闭不见雨不见风。绝望的哭声困顿在整个祠堂里不得解脱。
真正痛苦的不是我得知消息的瞬间,而是念及青山的每一刻,这个人曾真切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我晨起用膳时习惯性得多备一双筷子,散落在桌角的两个核桃,以及我为他亲手绣的翠竹枕头。我可以和所有人平静地谈起他的离开,似乎像是接受了这个残忍的现实。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听到他的名字被别人从嘴边提起,心还是不自觉地震颤。那双永远多余的筷子,从来没有挪地的核桃以及那个谁都不能碰的,没有人枕的枕头。
我有些忍不住了,泪喷薄而出。像困在红尘里不得脱身的僧侣,我盼望着解脱。似绝望似怨恨又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谢青山,我真的想你了。」
啪嗒!
谢青山的牌位应声倒下。
泪珠还垂在脸颊上,我震在原地。
祠堂密闭不见雨不见风。是为了保证谢氏的灵魂得以安息,不受人间风雨侵扰。刚才,明明是半缕微风都没有。但青山的牌位就这么从供桌上直直地倒了下来。
我胡乱地爬了起来,在祠堂里踱步。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青山!青山!」
「谢青山!你怎么都不应应我啊!」
诡异地喊叫声引得青荷急忙过来查看,我一个人迷茫地喊着名字。我却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青荷确认:
「青荷!你回答我,青山的牌位是不是倒了?!我没看错吧,我没看错吧!」
我心里的希望翻滚,却又害怕这是自己的黄粱一梦。指着那处倒了的牌位,拉着青荷不停地确认。
「郡主。是的,你没看错。」
「郡主,婢子看你状态不太好。郡主要不回房歇歇,咱们改日再和谢大将军叙叙旧?」
倒了!
真的倒了!
我此刻真的相信他没死或者说他的魂魄尚残存于世间。我踉跄着步子抱起牌位朝门口跑去,巨大的欣喜将我的理智冲得半点不剩。
我策马急急地赶往城郊的禅云观,那里的道长百岁有余,修为极高。定能为我和青山指一条明路。
碧落黄泉,阴司鬼府。只要你谢青山,残存半分魂魄。我也要拼死为你通灵,给你招魂。
我们,不能连最后一面没见到。
就这么结束了。
通灵之术,不见鬼魂肯定是不得施展的。
我带着青山的牌位,开始奔波于虞国各种闹鬼的地方中招魂。
虞国十大怪志小说地,总有一处是真的吧。
扬州的什么青楼妓子怨气杀人,实则是她的情郎以鬼怪之名为她复仇。赣州鬼村阴兵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一伙山贼藏匿抢来的珍宝,怕被人发现生生编出来骗人的故事。
庐州城里专吃婴儿的女鬼,实际上是该死的人贩子在偷小孩贩卖。还有吊诡的城隍庙,其实就是一群难民孩子们为了点上贡的吃食。
......
「郡主。我们就只是想独占此处的渔获,才编出水鬼换命这样的说法。求郡主,求求郡主,我家里原本的水塘和田地都当出去了。我们家翠儿有痨病,我就是想多挣点钱。好给她抓药续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