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和顾丞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所有人都知道,顾丞爱我胜过了自己的生命,而我亦是如此。
可我却在我们最相爱的时候,被生活不如意的姐姐拉着葬身火海。
再睁开眼时,我回到了16岁,初见顾丞的这一年。
此时,18岁的顾丞满目温柔地问我是否掉了一条蝴蝶项链。
我看着我上一世深爱着的这个男人,笑着摇头:
「顾少爷认错人了,这是我姐姐的。」
我坐在梨花树低矮的枝桠上,看着面前年轻了许多的顾丞,颇有些不真实感。
前一秒灼烈的疼痛还在舔舐我的面颊,下一秒飘落似雪的梨花就覆盖了我的双手。
「这…真的不是你的项链吗?」顾丞眉头微皱。
这是顾丞18岁的生日宴,是我们的初见。
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小少爷,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微微躬身,手上拖着的蝴蝶项链仿佛成真一般,一下子就飞进了我的心里。
只是这次,我愣了片刻,礼貌颔首,「顾少爷怕是认错人了,我姐姐今天同我穿了差不多的裙子,这应该是姐姐的。」
前世她记恨我因这条项链与顾丞相识,让她再没了机会。既如此,这次便让给她。
步履匆忙的脚步声传来,沈柔嘉气喘吁吁跑到我们面前,精心烫过的卷发都乱了造型。
我指指前方,「你瞧,我姐姐这不是就来了。」
沈柔嘉因跑得太急,面色微红,看起来惹人怜爱的很。
但她的目光却带着怨恨,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在心里轻笑出声。
果然,她也回来了。
「顾少爷,」她顾不上我,急急转向顾丞,「您是捡到了一条蝴蝶项链吗?」
「是的,」顾丞后撤一步,与她拉开些距离,摊开手心,「是这一条吗?」
「对,」沈柔嘉双眼含泪,「谢谢您找到了它,这次,我不会再弄丢它了。」
我姐姐其实长得很美。
正如现在,玫瑰般红润的嘴唇还在因为刚刚的急跑微微张开,连我都忍不住微微前倾,盯着她看。
顾丞笑了,一抬手,蝴蝶在半空中颤了两下,被链子拽住不动了。他把银色的链子展开,轻轻戴在了我姐姐脖子上,「这样漂亮的蝴蝶,当然不能随便让她走丢。」
然后轻抬左臂,让沈柔嘉挽住,声音如小提琴一般轻柔低沉,「现在,美丽的蝴蝶小姐,能陪我跳成年的第一支舞吗?」
等他们走远,我拍拍手从树上跳下,带落了满地的梨花。
沈柔嘉因为顾丞的青眼成了生日宴会的风暴中心。
沈家到我父亲这一代其实已没落许多,所以我才安静地躲在没人的梨园,不敢在顾家少爷前出风头。
但前世,我与顾丞恰好在梨园相识。两个少年人在最美好的年纪有了最美好的感情,连带着顾家对沈家都多了几分照顾。
这次换成沈柔嘉,想来沈家的地位同样会水涨船高。
待一回家,沈柔嘉立刻脱下言笑晏晏的面具,死死掐住我的胳膊,「沈思南,你这次别想再耍什么花招,顾丞必须是我的!」
我感受着胳膊上熟悉的疼痛,第一次伸手掐了回去,「沈柔嘉,从你把硫酸泼到我脸上的那一刻,我再也不欠你什么。所以,收起你的威胁。」
她眯起了眼,手上力道更强,「不欠我什么?要不是你不记得关燃气,能连累我葬身火海?」
她手上力道加强,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我的皮肤,我吃痛放开,捂住伤口,「要不是你伤我…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关燃气,你…」
她却推开我,哭着跑走了,「爸,你看思南,她不高兴顾丞跟我跳舞,把我掐成这样。」然后举起她不过微红的胳膊。
沈言将沈柔嘉揽在怀里,脸上是对我从未有过的心疼,「让爸爸看看,伤到哪儿了。」随即抬头看我,满脸怒容,「沈思南,你还敢跟姐姐动手?好啊,你在开学前,不许踏出家门一步。」
我抹掉胳膊上的血,自嘲地笑笑。
他永远这么疼爱沈柔嘉,疼爱到沈氏的股份都不愿意给我一分。
上一世他也有他的说辞:
「顾丞对你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沈氏就这么小的产业你都要跟姐姐抢吗!」
那时,全世界都觉得,我什么都有。
所以,就连亲生父亲,都不肯再多给半分怜爱。
夜深,我敲开沈柔嘉的房门。
「你想做什么?」她把胳膊抱在两侧,防备退后两步。
「沈柔嘉,」我干脆利落地问她,「你是不是想跟顾丞在一起?」
她一把将我拽进去,抵在门上,满眼恨意,「要不是你妈勾引我爸,我妈怎么会伤心的难产?你害我从小没了妈,长大又要跟我抢喜欢的人?沈思南,你但凡有点良心,都该知道这次离顾丞远远的!」
自小,他们都说是我害死了沈夫人,所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沈柔嘉,小心翼翼讨好她。
她打我骂我,我默默受着;她对我呼来喝去,我像个仆人一样听她指挥。
唯一的叛逆大概就是守着顾丞不肯撒手。
顾丞说,当年我从梨花树上跳下,带着花瓣纷纷飘落,像只小蝴蝶一样飞进了他的心里。
却不知道,他也是我那孑然一身的世界中,照进来的唯一一抹阳光。
最后却被泼了浓硫酸,估计连尸首都在火海中灰飞烟灭。
「我可以把顾丞的喜好都告诉你,」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你保证跟我井水不犯河水。」
那样火辣而刺骨的痛,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沈柔嘉眯起双眼,「有了顾丞,谁稀罕跟你纠缠。」
我点点头,「顾丞喜欢吃鱼,不喜欢牛肉;喜欢咖啡,不喝茶;早晨起来必须喝一杯温牛奶,他的胃不好;晚上有应酬回来也会吃点东西,喜欢吃面点;喜欢我,」我顿了一下,改口道,「喜欢你穿粉色的衣服,少穿红色和黑色。」
其实我还能说很多,我同顾丞,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不过...「这些应该够了,有问题你再来问我吧。」
重来一次,我还是要把危险掐灭在萌芽,我本该好好睡一觉,但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闭上眼,就是顾丞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吟唱的曲调。
结婚四年,不管多忙,他都会哄我睡觉。
这大概还是第一次,我在没有顾丞的陪伴中自己入睡。
但是有时候,人不是离不开,只是过于习惯。
既然是习惯,总是能改的。
假期剩下的日子里,顾丞常常邀沈柔嘉出门。每次回来,沈柔嘉都是一副沉浸在热恋中的少女模样。
毕竟,顾丞认真起来对人有多好,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每次约会都会买不同的礼物,吃饭前总是先一步帮我拉开凳子,散步时永远让我走在内侧,并在每次送我回家前从车内拿出一束我喜欢的花。
春假结束后,我回到学校,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校园生活。
「思南,」同桌娜娜一蹦一跳地抓住我的手,「你知道我刚从数学老师办公室回来听见什么了?」
我感受着少女的软软的手,神情有些恍惚。16岁的校园时代,一切都充满生机和活力,像一针强心剂注入我枯死的血脉。
我牵动脸颊的肌肉,绽开一个笑容,「听见什么了?」
她一脸笑意,眨眨眼睛,凑到我耳边,「谢老师说,这次数学这么难,加了好多竞赛题,但你又考的接近满分,要专门培养你参加竞赛呢!」
娜娜拉着我的手不停地晃,激动地好像是自己拿了满分,「啊思南,你真的太太太棒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竞赛拿奖可以保送清北,苟富贵勿相忘!我以后就靠你提携了!」
我轻轻歪头,看着面前小脸红扑扑的姑娘,「你,是说我很厉害吗?」
「对啊!」她努力压低自己想要尖叫的声音,「我觉得你简直是最强大脑好吗。思南,你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的!」
我回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谢谢你,娜娜。好久…都没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
上一次我升高二那年,顾丞已经准备去欧洲读大学,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德国。
一边是恨我的姐姐和冷淡的父亲,一边是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少年,陌生的德国听起来像极了伊甸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