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开放后，爸如愿成了一名大学生。
为了供他上学，妈日夜操劳四年。
却在爸毕业那天等来他的离婚要求。
后来妈去世，我哭晕在她的尸体旁。
再睁眼，竟回到了高考重新开放的时候。
爸拉着妈的手，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复习，家里的活你来干。」
高考重新开放的消息传来时，爸很高兴，可不过片刻他就拉住妈的手，理直气壮地说：「小冬，这段时间我要好好复习，家里的活你来干吧。」
妈错愕问他：「那地里的活怎么办？现在正是春种的时候啊。」
「当然也是你啊，离高考就几个月的时间，我可得好好准备。」爸满不在乎地说，此时他满心满眼都是高考，可也不忘安抚紧皱眉头的妈，「小冬你放心，等我成了大学生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妈还是皱眉，反问：「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爸脱口而出，下一秒却愣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你也要参加高考？」
此话一出，妈更觉奇怪：「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同届的学生，我肯定要参加高考啊，我们都盼这天盼了十年了不是嘛。」
说罢，她怪嗔地看向爸：「再说了，如果你到时候成了大学生，反过来嫌弃我怎么办？」
妈打趣的话一如前世，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无心之言在将来竟真的成真了。
上一世爸如愿参加高考，成了一名大学生，妈却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我，放弃了准备了几个月的高考。
后来更是为了供我爸上学和照顾年幼的我，将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家庭中，可等爸毕业，妈以为自己终于熬出头的时候，爸却提出了离婚。
他以一句「没有感情了」为理由，就扼杀了他们这十来年的相濡以沫，也扼杀了我妈在他大学这四年的付出。
离开时，他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一丝后悔，只是松了口气，仿佛在为我们的配合而庆幸。
可他忘了，妈也是受过教育的，高考没废除时，妈的成绩名列前茅，远远甩出爸几条街，学习上都如此优秀的她，又岂会因为破碎的感情而放弃自己的尊严。
可离婚后没多久，她就因操劳过度而心力衰竭了。
家里的钱早就因供养爸读书而消耗殆尽，妈苦于没有费用治疗只能在家度日如年，
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身子和强撑着不想让我担心的样子，心如刀割，眼泪往往控制不住盛满了眼眶，却只敢背过身偷偷掉。
我瞒着妈去找爸，我想求他救救妈，哪怕是去看看她也好。
可我找到爸的时候，他怀里搂着别的女人，眼中的柔情清晰可见。
我一时间愣在原地，却还是硬着头皮哀求，可他的眼神却在对上我时变得冰冷，他说：「离婚了就是陌生人了，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你妈妈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
他无视了我的哀求，也无视了我妈的痛苦。
我妈是在痛苦和遗憾中离开的。
这一世，我不愿她重蹈覆辙，我想让她过上本该属于她的生活！
爸反应过来牵强地笑了笑，他换上用情至深的样子看妈。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可是你也知道我基础不好，再加上这么久没复习，我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你成绩一直都比我好，这回肯定也比我有把握，你就先辛苦这段时间好不好？」
妈面露犹豫，可在对上爸祈求的目光时，她还是咬牙答应下来。
爸大喜，下一秒就钻进房间开始复习。
妈叹了口气，却也不得不带着我，拿着种地的工具往地里走。
「小冬，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隔壁地里的田婶直起腰冲我们打招呼，扭头却在看到我们身后时询问起我爸的去向。
我抢在妈前头，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回答：「我爸要参加高考，在家复习嘞。」
「田婶婶，我爸以后是要当大学生的，没时间来干活了，不过没事，我能帮忙。」
田婶和蔼地夸我懂事，转头又问起妈：「齐阳真要去高考？就算是也不能让你一个人下地啊，这这么多地你一个人肯定不行的。」
「这不是有冉冉吗，没事的。」我妈微微一笑，挽起袖子拿起锄头。
「那你呢，你不也是高中生，你也要高考吧？」
田婶的话让我妈的锄头顿在半空，而后才缓缓落下。
「这叫什么事啊，要我说你性子别这么软，齐阳要高考你也得高考，凭什么他不用干活你就得干活啊！」田婶叉腰，恨铁不成钢地朝妈喊道。
正是春种的时候，地里人多，我们的对话一下子就被人听了去，光种地枯燥，而我爸要高考的事正好给他们添乐子，一边干活一边议论这事。
等我和我妈回家时，只见我爸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路过的村民时不时议论：「齐阳真懒，连种地都不干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还大学生嘞笑死。」
「得亏他媳妇能干，不然就他那样铁定得饿死。」
「要我说啊他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嘞，我记得他以前好像成绩不咋样，这么多年还能把书捡起来就怪了。」
……
他左手紧紧抠住门框，留下一句「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种地」就回了房间。
可也仅仅只是种地，种完了他又心无旁骛地待在房间，把家务一股脑地推到妈身上。
见状，我包了所有的家务，更是趁空推开爸的房门，贴心地给他送水，送水果，送点心。
开始时，他也会欣慰地夸我几句，可耐不住我三番两次天天如此。
几天下来，他肉眼可见地暴躁了。
「好了冉冉，爸爸不需要这些，以后不要送了。」
他说他的，我送我的，我乐于看到他因为我贴心的举动而被打断思绪，急得发疯的模样。
后来，他说我再来的话就要把房门锁起来。
「爸爸，你复习的太慢了，妈妈都复习完整本了。」他不可思议地看我，也不再提锁门之类的话。
我便经常借着送东西的时间和他念叨妈的复习进度。
可他越是在意，就越是焦虑，复习的效果就越差。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高考的前一天。
爸妈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与妈精力充沛的表情相比，爸双目泛红，满脸疲惫。
他问妈：「你复习得怎么样？有把握吗？」
「还可以，应该能考上，不过我想冲一冲复旦。」妈自信地扬起笑容。
可他却沉默了，在我妈埋头吃饭时，我爸的眼神变得晦暗。
吃完饭后，爸说我的头发脏，要给我洗头。
我被他拉到门口，冷风嗖嗖地刮。
冷水浇在头上时，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爸，太冷了，我不想洗了。」
「不行，你头发这么油不洗怎么可以，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他的声音含着一丝急切，我脑子却突然灵光一闪。
上一世我就是在洗完头的隔天发起高烧，害得我妈放弃高考，可我却没意识到，往日连给我洗手都不愿的爸，又怎么会突然父爱大发要给我洗头。
细思极恐。
我的心沉到谷底，上一世的发烧或许不是巧合，可爸为什么费尽心思也要阻拦妈参加高考，我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冷水顺着脖子流到了衣服里，身体更是狠狠一颤。
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被爸留在外面，他说：「外面风大，头发干得快。」
前世我傻傻信了他的话，竟真的站在外面吹风，等妈催我回房睡觉时，我还因头发干透清爽而高兴。
可现在我只觉得心寒，冷风打在脸上都没我此时的心情来得难受。
爸说完已经转身进房复习了，明天就是高考，他自然不会为了确认我是否如她所愿而浪费时间监督我，他自信地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听话乖巧，将他的话奉为圣旨的女儿。
可这回他注定要失望了。
在他离开的瞬间我快速进屋，换衣服擦头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以至于我隔天醒来的时候，虽然脑子有些昏沉，却不至于像前世那样病得厉害。
然而等爸妈在我床前，叮嘱我自己在家要小心的时候，我眯着双眼，沙哑着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虚弱。
「爸妈，我难受，头好痛，身体也好痛啊。」
眼泪被我挤出了几滴，双颊也因为我用被子蒙着脸而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