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赵万卿,当朝太子,
大齐著名病秧子,
虽然长得绝色无双,但全府上下全靠本太子妃养,
是不折不扣的长安第一软饭男,
唯有让他卖身抵债,才让我勉强回本……
我刚写好和离书,他就冲过来撕碎了,说我错别字太多,不合格。
我觉得赵万卿在为难我,我写的是鲜卑文,他又看不懂,凭什么说我有错别字,还太多。
多他个头。
离婚不吵架,吵架离不成,为了圆满离婚成功我忍了,饱蘸笔墨递与赵万卿,道:“来,你写。”
他盯着我递笔的手,一笑接过,倒转笔头往我髻上一插:“累了,改天写。”
说完他伸个懒腰,径直绕过我,吊儿郎当出门去。
我盯着他背影两眼冒火,在心里无声问候他全家,正轮到他九叔,猝不及防他回头:“今日没有宵禁,逛夜市去吗?”
跟他说话我是狗。
他:“听说王爷爷从柳州过完年回来了。”
我:“换个衣服马上来。”
我:“敢不等我你是狗。”
我的夫君赵万卿,当朝太子,大齐著名病秧子,长安第一软饭男。
嫁过来之前我不知道他是如此不济,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和这个亲。
而我之所以答应大齐皇帝联姻的提议,完全是年少无知,受了赵万卿的蒙蔽。
当时我听说大齐太子亲自带着国书来提亲,经不住好奇,偷摸跑到朝堂,躲在王位后头看,借着我父王和屏风的遮挡,我看见了站在堂下的赵万卿。
身着白衣,如谪仙临凡的赵万卿。
作为北燕顶受宠爱的公主,我们鲜卑部落虽小,我自诩也是见过了大世面的,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当时就觉得赵万卿太好看了,美艳不可方物。
这种绝色若不能为我所睡,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父王犹犹豫豫,说两国联姻不是儿戏,需从长计议,我生怕他把赵万卿放跑了,于是从背后扯了扯我父王的头发。
我父王一僵,立即改口,说行。
然后他们就开始商议婚期,初定在一年以后。
我又扯了父王的头发。
父王道:“要不,半年?”
我再扯。
那一天,发生了两件使我终生难忘的事,第一件,就是我和赵万卿可以在三日之内完婚。
第二件事,我不知道父王戴的是假发。
我把他假发扯掉的时候,他那秃亮秃亮的发顶晃瞎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惊慌失措之下我狼狈逃窜,我父王捂着脑袋追在我身后让我把假发还给他,满堂目瞪口呆,唯有赵万卿笑得好大声。
赵万卿领着我往夜市嘬粉。
春寒料峭,夜色凉,没出正月,夜市当中人不多,赵万卿穿着华贵的黑貂裘,转着手上白羊脂玉的扳指,一路闲逛。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他,往死里看着他。
他侧眸与我对望,眸中映着星火粲焕,轻佻笑道:“大街之上娘子对为夫这般着迷作甚,日看夜看还看不够?”
我:“你哪来的新貂裘和玉扳指?”
“当然是花钱买的。”
“你哪来的钱?”
“当然是从娘子枕头底下拿的现银。”
“那是太皇太后给我的压岁钱,没出正月不能花,花了我得倒霉一年,”我撸袖子,“姓赵的我打死你。”
我把赵万卿从街头揍到结尾,从街尾揍到街头。
这是我想与赵万卿和离的原因之一,他贵为太子,却天天抠我的钱花——三年前我与他成亲,我北燕物产丰富,父王陪嫁给我一个矿,成亲当晚赵万卿穿着大红喜服,拎着算盘揭开了我盖头,盘坐在我对面,把合卺酒干成了结义的酒,告诉我我有多富裕。
他说夫妻本为一体,分什么你的我的。
他说他穷,例银不够花。
我说什么意思,那我包养你呗?
他把头靠在我肩膀,笑得花儿一样,说谢谢娘子。
那时他也不过二十岁,软饭香这回事,他年纪轻轻就悟了,而今我俩成亲三载,他花我钱花得无比理直气壮、得心应手。
不止他一个人的吃穿用度,整个太子府从管家到杂役,上上下下全靠我养着,我思来想去,唯有让赵万卿卖身还债,狠狠睡他方能回本了。
可赵万卿又实在金贵,大病小灾不断,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场,我曾以为他是装的,不管不顾硬睡过他一回,隔日赵万卿躺在病床虚弱万分,惊动了皇后来看。
皇后从下人口中听说了缘由,看我的眼神透着两个字,禽兽。
我怕惹皇后动怒,以后再也不许我回北燕省亲,当即大表殷勤,为赵万卿忙前忙后,端药喂粥,赵万卿这厮倒也配合,与我如胶似漆,深情款款。
那天皇后走了,我才知道那粥太烫,赵万卿嘴里烫烂了好几个洞,却一直忍着没吭腔。
我从没有服侍过人,忘了事先把粥凉一凉,事后我愧疚,给赵万卿上药时眼泪汪汪,赵万卿笑眯眯扯着我的腮,递给我一沓子账单,道:“你要真觉得对我不起,就把这些给我报了?”
那是我为他花钱花得最痛快的一次。
我把钱给管家让他去报账,回来时赵万卿得意看着我:“骗你的,其实我的嘴根本没有那么疼。”
左右侍女偷笑,我恍然明白自己上了当:“所以你是在用苦肉计,博我的歉疚和同情,好让我出钱?”
“娘子真聪明。”
再信赵万卿一根头发丝儿我就是狗。
王爷爷卖一种家乡特产粉,煮的爽滑有嚼头,配以腐竹木耳,浇上螺蛳熬的辣汤,那叫一个臭。
臭得沁人心脾,惹得人食指大动。
三年前我刚来长安,偶然路过此地,闻见此臭,欲罢不能,再也离不开王爷爷的粉。
而王爷爷只在夜间出摊,因为白天他要帮着外出做活计的儿子儿媳照顾孙子。
只要王爷爷一出摊,必然满座,来者都是“臭味相投”的英雄好汉,大家彼此不认识,互相打个照面,默契埋头嘬粉。
除了赵万卿。
他视我们如洪水猛兽,仿佛误入了鸡群的鹤,拎着他名贵的貂裘踮着脚穿过一桌桌,走到离众人最远的一张,让我过去坐。
王爷爷不知我俩身份,只当我俩是有钱人家的小夫妻,一如既往在我粉里多卧了个蛋,一如既往试着劝赵万卿:“赵公子真的不来一碗尝尝?”
赵万卿摇头,拿出手帕掩住口鼻,嫌弃看着我吃。
王爷爷道:“要不小老儿给赵公子下一碗寻常米线来,天冷,吃点热的还暖和。”
赵万卿这次痛快答应了,笑得跟孙子似的:“谢谢王爷爷,不要木耳,不要腐竹,不要辣,不要葱花香菜,粉要粗细适中,汤先过一遍筛,不要有渣滓,不然我咽不下去。”
王爷爷年轻时候杀过猪,我眼看他手里的菜刀都要举起来了,忙道:“贱人就是矫情,爷爷您自去忙,别管他。”
爷爷说:“我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孙子。”
我说我也是。
赵万卿拿筷子作势要敲我:“慕容鹿云,你竟敢占我便宜。”
我喝一口螺蛳汤朝他哈气,他跳出二尺远,瞪着我,却又无可奈何。
我命令他:“站在那里不许走,等金主奶奶吃完。”
我是个绝对的路痴,没有赵万卿带着,我自己找不到王爷爷的摊子,自然也回不去太子府。
夜市收的早,等我吃完粉,街灯熄了大半,周遭一片黑茫茫。
我除了是个路痴,眼睛还患过疾,一到晚上看不清东西,有灯照着还好些,没灯就是个睁眼瞎。
回家时赵万卿拉住了我的手,我细细审他,问他除了拿我的压岁钱去买貂,还买了什么。
他道:“你别说话行不行,口气太难闻。”
一个吃白饭的还敢嫌弃金主,我伸脚踢他:“别以为岔开话题我就能放过你,还有,和离书回去以后你必须给我写,你听见没有?”
赵万卿牵着我的手倏然捏紧,望着前方没答话,我捞过他另一只手的灯照亮身前,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人影。
赵万卿他九叔,大齐的摄政王,赵渊。
他身修如竹,与赵万卿肖似的面孔上按了双冷冽的眼睛。
赵万卿行礼道:“九叔。”
大齐皇帝缠绵病榻多年,不能理政,朝政全由赵渊把持,现今朝堂内外只知有摄政王赵渊,而不知有天子,更别提赵万卿这个储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