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家的小将军离京之前对我许下山盟海誓,说等他回来便娶我为妻。
我深信不疑地等了他五年,却等来了她求娶我妹妹的消息。
枫叶落满京城的那一天,燕家的小将军得胜归来了。
听说他还没来得及卸甲就跪在宫门外求了道圣旨。
用一身战功求娶尚书府嫡女。
人人都知道尚书府嫡女有两位,可即使是没有言明,京城中的人也都觉得燕云求娶的人是我。
毕竟在京城中,大家都知道我与燕云是青梅竹马。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尚书府的门楣下了。
我即刻穿戴好,满心欢喜地奔向前厅,却见燕云与江芊芊相谈甚欢。
燕云看到我愣了一瞬,旋即淡漠有礼道:“江大小姐,好久不见。”
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五年不见,竟与我生分至此了么?
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不知怎么生出了一丝陌生感。
江芊芊在他身旁,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着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鄙夷。
我本是尚书府的嫡女,却自幼丧母。
不久后,继母被扶为正室。
自此,江家的嫡女便有两位了。
继母见我来了,冷冷扫了我一眼,转头对燕云说:“燕将军,我们还是继续商谈你与芊芊的婚事吧。”
芊芊?怎么会是江芊芊?
我一脸的不敢相信,上前拉了拉燕云的衣袖,声音发紧,“阿云,你告诉我,你要娶的究竟是谁?”
燕云冷漠抚开我的手,旋即拿出那道求婚圣旨,“燕家嫡子燕云求娶尚书府嫡女江芊芊为妻。”
我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心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江芊芊见我这般模样,轻笑一声,“燕大哥,我记得你五年前不是说,先许家国,再许皎皎吗?”
燕云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说:“一时戏言,怎能当真?”
短短八个字就将曾经的誓言碾碎。
我捂住心口,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燕云,你怎么能用一句戏言就打发了等了五年的我?”
我再次拉住燕云衣袖质问,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一旁的继母脸色大变,挥手招来府中的仆婢,让他们把我拉下去。
我被那些粗使婆子按在地上,余光瞥向燕云。
他转身坐到江芊芊身边,风轻云淡地抿着茶,任由那些粗使婆子把我拖了下去。
从始至终,他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他是何时变得这样冷漠,明明五年前他离开长安时还问我愿不愿意等他。
我生母早逝,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从来都是不容易的,我被她们母女蹉磨多年,只为燕云那一句愿不愿意等他。
如今看来,五年的痴等不过是笑话一场。
继母为惩罚我,让下人把我关进柴房。
深夜,窗檐透着风,我倚着柴火缩成一团。
江燕两家的婚事定下了,却与我无关。
我等了燕云五年,却不想等来的是他求娶江芊芊的消息。
被困在柴房的第三天,继母板着脸走了进来。
她脸色很难看,凶狠的目光似乎想活剐了我的皮。
而她这么恨我是有道理的。
燕云那天来江家,说他可以娶江芊芊为妻,但是江家也得让我去做陪嫁。
芊芊为妻,我为妾。
呵,当真是讽刺……
燕云来迎亲的那天,江家上下挂满了红灯笼。
我透过窗隙看见江芊芊凤冠霞帔,笑容满面。
满眼的大红色刺入我的双目。
两个婢女押着我的胳膊,把我送到燕云面前。
他一个眼神都没舍得给我,只是伸手把江芊芊送入软轿。
我胸口似刀绞一般,猛地朝一方柱子撞去。
燕云,你负了我,就算死我也不嫁你为妾!
求死之欲强烈,即使是身旁的两个婢女也拉不住我。
可燕云却转身拉住了我,将我揽入怀中。
“江皎皎,你还不能死。”他一字一句道,顺手将我塞给身旁的婢女。
她们怕我再做出格之事,去禀了继母。
得了继母的首肯后,她们用红绳捆住我的双手,再往我嘴中塞入红色方帕。
他们想的倒是周到,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给我断了。
我失魂落魄地靠在软轿内,京城的街道上锣鼓喧天,燕家的院子里宾客满堂。
到了燕家后,燕云亲自迎江芊芊下轿,引她至堂前互拜天地。
而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妾室,被轿夫从侧门抬入燕家。
屋内的红烛滋滋作响,天色暗下来时,也只留烛光闪烁。
我以为燕云今晚定是会去陪他的正室夫人。
可到了深夜,他喝得烂醉如泥闯入我的房间,将我扑倒在床。
我拼尽全力将他从我身上推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问道:“阿云,你可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你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我心中仍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可他却笑了,他笑着起身离去,嘴中喃喃道,“江皎皎啊,你可真是天真,和他一样的天真。”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溢满苦涩。
是啊,我是天真。
不然怎会因他那一句戏言,傻傻地等了他五年。
但是……燕云说的那个他,是谁?
那晚之后,燕云就再也没来过我这了。
我从来没去找过他,更没见过江芊芊。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我儿时在江家那般,艰难又没有盼头。
我的婢女海棠总是想安慰我,但是又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逼迫自己想开点,就这样认命算了。
我过我的日子,他们二人新婚燕尔,福寿绵长。
可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也成了奢求。
江芊芊绝不会任我在府中安稳度日。
她带着众多的仆婢冲到我的院子里,然后端坐位首,眯起眸子指着我说道,“身为妾室一点规矩都没有,赶紧过来给我奉茶。”
我站在那里没动,她便让自己的婢女把海棠按在地上打。
她总是能掐住的软肋。
为了海棠,我忍着屈辱,双手将茶盅递至她跟前。
她满意的笑了笑,并未伸手去接,“你这么在乎这婢女的命,那我就要了她的命!”
她既是江家嫡女,又是将军夫人,一个婢女的命在她眼里就如同草芥一般。
她一声令下,让人把海棠丢到池子里去。
已是入冬时分,那池水冰冷彻骨,若是掉下去了,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我丢掉手中的茶盅,跑到池子前抱住海棠。
江芊芊给我背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立刻会意,一把将我推入水中。
在命悬一线间,我下意识地把海棠推了出去。
整个府里都是江芊芊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来救我。
冰冷和窒息感不断向我侵蚀,只听见岸上海棠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起初在池水里出于本能地挣扎了几下,而后便放弃了求生。
有什么挣扎的呢,反正活着也是一眼就望到了头。
我的意识逐渐消散,岸上的江芊芊见我不再有动静,以为是我死了,她得意地笑着。
在我生命达到极限的时候,我隐隐地感觉有人在水中向我游来。
三日后,我躺在床上慢慢睁开眼睛。
海棠趴在我的身上泣不成声。
她说那天是燕云下朝回来救了我。
可大夫说,我的命是救回来了,但是却落下了病根。
我觉得也是,我本来就怕冷,这回落水后就更怕了。
我害怕下雪,害怕冬日,害怕外面那一望无际的白。
海棠看我一直心情不好,于是去将军府的花园中给我折了一枝红梅。
这是冬日里唯一的色彩了。
可后来,这最后一点的色彩也被江芊芊踩在脚下。
她将红梅摔到鞋底碾碎,还叫人把府里的梅花树都给砍了。
她说:“江皎皎,凭什么你生下来就是嫡女?凭什么你能得到燕家小将军的爱?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所以,只要你喜欢的我都要抢过来,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做到了。”
我盯着地上的红梅默不作声,她似乎不解气,又道:“迟早有一天,你的命也是我的。”
我从来不曾与江芊芊争执过什么,可她对我的仇恨却日益加深。
上次落水,我命大没死。
江芊芊对此很不称心,不过她对自己倒是也能下得去狠手。
她伸手重重地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然后叫嚷着要去找燕云告状。
我沉思片刻,左右都是我吃了亏,于是我抬手朝江芊芊的另外一边脸打去。
她没想到我居然会出手打她,那一瞬间她的脑袋都是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