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小我十五岁，为了自己一千块一天的补习班要卖我做傻子的妻。
妈妈边哭边下了安眠药。
后来她们如愿，我一头撞死，留下血书。
转眼却发现自己在车站。
人来人往，有人拍了拍我。
“你真的要回去吗，你那家里吸血啊！”
我删了那条“速回”的微信，笑了笑：
“哪有家，让他们自己闹去，别在那癞蛤蟆点评人类。”
一头撞死在墙上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头颅破碎的声音自己可以听到，阵阵眩晕，恶心感袭来。
隔音不好的墙壁外传来妈妈欢喜的声音：
“给了二十八万八呢，你姐姐可真值钱，要我说你姐就是嫁他的命了，小梁配她绰绰有余。”
妹妹沈贝应和：“就是啊，傻子哥哥条件多好，她嫁人也得给我钱花！我的辅导班可算是能上了……”
“姐姐为了我怎么不能委屈委屈，嫁谁不是嫁……”
而我满眼被白色占领。
临死前都想让她们偿命。
什么孝顺，什么道德，什么亲情。
都是狗屁！
我就是个吸血包。
滔天的恨意让神看到了我。
他悲悯众人般在我满眼白色里落下，问我要不要交换亲情取得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的耳边还是妈妈的“二十八万八”，嘴里坚定地回复：
“好！”
话音落下，我跌入无边黑暗，神在我耳边说：
“恭喜你重来，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眼前的无边白色褪去，变成了车站，我最熟悉的那班列车。
站稳脚之后，我看了看手上的车票。
命运的车票，驶向悲惨人生。
微信上妈妈的诉苦依旧在。
那句“妈妈病了，需要你，妈妈爱你，速回。”依旧在。
可笑的我竟然把它收藏了。
短短四个字“妈妈爱你”竟然让上辈子的我心软。
但是现在我去翻前面的聊天记录，全部都是：
“你妹妹得奖了。”
“你妹妹想要个玩具。转钱。”
“你妹妹生病了，转钱。”
“我接送你妹妹得要个三轮车，转钱。”
“妈没钱了，转钱。”
“……”
翻到顶也没有关于我的一句话，除了最新的这句恶魔语言。
可是我的内心没有一点难过。
神拿走了我的亲情，我最无用的东西。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为了小小的爱嫉妒，为了小小的爱被当狗一样使唤。
迈出去的一步却总是渴望爱。
不会了。
我一直看着自己那班车出发，才僵硬地挥动自己的腿和胳膊，像个新生儿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
其实这里很热闹，人来人往。
我刚要迈入人群的时候，有双手拍了拍我，拽住了我。
是她。
和我一起相依为命的小小。
她又拍了拍我，嘴里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要去吗？你那家……”
我笑了笑，一下子去拥抱上了她，浑身用劲想把她勒进我的怀抱里，
“好想你……”
这傻姑娘这么傻，上辈子我死了之后，她得多崩溃啊。
小小不喜欢我妈妈，就像我不喜欢她妈妈一样。
本来就是两个被赶出来的血包相遇。
去年。
恍若隔世的去年。
妈妈想要我给妹妹买个平板。
我没钱，刚被辞退。
她就电话，微信，轮番轰炸。
最后没脸没皮跑到公司门口闹，打滚，痛哭。
而那天刚好是我离职的最后一天。
她看到我就打了一巴掌，青筋乍起：“你这个不孝子，白眼狼，我培养你到现在容易吗？你一毛钱都不给我！你妹妹那么小，你就恨不得她死！”
然后抓起我的头发就往地下压去：“我告诉你，小兔崽子，我生了你，你这辈子都欠我，都应该的！白眼狼的东西，早知道一出生把你淹死！”
一口唾沫吐我脸上，我看着之前关系还算好的同事，辞退我的领导，路边的人群。
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扒光了，毫无尊严可言。
之前虽然我睡过桥洞，但是我的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
领导让保安把我和妈妈全部扔出去，只是临走塞了我五千块。
这是干了三年的人道赔偿。
是小公司最大的善意。
但是妈妈一路把我拖到公共厕所。
拿起拖把往我的脸上怼，一下一下教训我。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大你妹妹这么多，你就是相当于她妈！”
“她要什么你不能满足她？你就是故意不想让她快乐，让她在同学里成为异类，你想逼死我的宝贝对不对？”
我努力睁开双眼，在拖把混合脏水下摇头，快速地摇头。
但是妈妈不肯。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要死了，瘫坐在厕所里，我和这个厕所一样潮湿阴暗。
突然小小拿了一把剁肉的刀，上面还粘着血，披头散发穿着睡衣护在我面前。
她说：“她不欠你的！”
早该明白的啊！早该明白的！
那天我和小小逃了回去，和家人的关系降到冰点。
我不再频繁地去看微信消息，自虐地去像一个小偷一样偷窥他们的朋友圈。
像阴沟里的老鼠看人家幸福。
心里想着要是就这样了也挺好，没有爸妈也好。
但是，世界不是那么仁慈的。
小小出事了，她那天晚上在公司聚会上被起哄喝酒。
大腹便便的领导油腻的手像黄鼠狼一样不请自来。
小小只能不停地喝酒，站起来躲过这些。
她喝到了酒精中毒，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与此同时我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然后被好心的邻居从敞开的大门里看到晕倒的我，送往了医院。
这天我被检查出了癌症，那一瞬间我感觉天都要塌了，天旋地转，不过如此。
稀薄的氧气像调皮的小鱼一样，不懂事，也钻不进我的鼻子。
我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去呼吸，但是只能尝出血腥味。
上辈子我和小小都不知道，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在医院以另一种方式碰见，即使谁都没有意识。
一个年纪轻轻得了癌症，一个因为生活进了急诊，难过的是我自己消化这件事情的时候，小小就短暂地清醒了一下，自己签下了病危通知书。
她用非常短的时间把财产全部安排好，也就是把我的后路安排好。
她一向放不下的是我，一向雷利风行。
但是傻姑娘，我没有后路了。
我很脆弱，好像一瞬间之前那个家对我的所作所为都被这个癌症给抹掉了，我开始非常地渴望爱。
最后的打算就是去看看他们，然后不拖累小小，自己一个人度过。
癌症太费钱了。
不能拖着小小。
她是我的救赎，我不能把她拉到黑暗里。
然而在我胡思乱想中，妈妈发来了微信消息，
“妈妈病了，妈妈爱你，速回。”
小小说看着我当时立马就哭了。
截了图。
不停地放大“妈妈爱你”这四个字。
好像大到能覆盖自己，覆盖那个被伤害的一辈子。
那天我来车站坐了一天，我在想我要不要回去。
手里的癌症通知书好像说：“毕竟是你妈，还能害你吗？你去看看吧！”
“你想要爱……”小小给我做了一桌子安慰我。
“要不我陪你回去一趟，我不放心你。”
我摇了摇头。
现在想想还好小小没跟过去。
还是看到我死了，会不会跟人家拼命啊。
或者，我那没人性的妈妈，会不会为了妹妹的下一个电脑，把小小毁了。
车声响起，回忆被打破，小小的手还在安慰我，拍打我的背。
“怎么了，想勒死我啊？我们今天早上才见面。”
不是的，我们有一辈子没见面了。
早上那次见面就是上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没有啊，走吧回去。我想吃糖醋排骨了。”
小小有点开心地看着我的脸色，然后回家做了一桌子菜。
饭桌上她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你还回去吗？不是我有别的想法，我是真怕你回不来，你知道的，我爸妈就想逮着我回去卖彩礼。”
我笑了笑，吃着排骨删了那条微信。
“这就是我的家，让他们自己玩去吧，烂蛤蟆点评人类，真心寒。”
小小噗嗤一下笑出来，
“对。”
晚上我吃的很好，睡的很好。
只是妈妈根本等不及。
她打来电话，迫不及待急匆匆地问。
“上车了吗？老大？”
我咬紧牙关，二十八万八，二十八万八啊，这些钱让一个母亲放一个傻子进了自己女儿的屋子，下了安眠药。
“不回去了。妈妈有妹妹照顾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