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有点怪。
皇上下令将扶桑国公主嫁与他,他义愤填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小日……小日子结婚的!」
扶桑国公主名叫本樱日,夫君竟如此亲昵唤他。
于是我连夜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给新夫人让出位置。
可他却一把将我压到床上:「沈慕凝,你敢跑个试试?」
我叫沈慕凝,尚书府嫡女。
我成亲那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整个都城喜气洋洋,热闹非凡,赶得上前些日各国使臣进京的样子。
天子也亲临定远侯府为我和俞泽主婚,给足了面子。
宴饮作罢,俞泽在小厮的搀扶下来到婚房,在喜娘的指引下挑开我的盖头,与我共饮合卺酒。
酒水略有些辛辣,顺着我的食道来到胃里火辣辣地烧着。
直烧得我的整个肚子都沉沉的。
喜娘和一众侍女又道了几句吉利话,便行礼退出了喜房。
我这才趁着跳动的烛火偷偷看了看我的夫君。
许是酒喝得有些多了,他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手抚上额角,鼻尖渗了点汗珠,两颊微红,在柔和烛光的映衬下分外好看。
我只觉得脸上一热,脑袋嗡嗡作响。
「夫君,妾伺候你宽衣。」我强装镇定。
俞泽转过头来看我,眼神尚有些醉酒后的迷离,沙哑开口道:「嗯?」
「夫君醉了,妾为你宽衣,安……安置……」
我最后的声音快要消失不见,脸更是红到了耳朵尖,将手向俞泽的腰带探过去。
他炙热的吐息喷洒在我的头顶。
我努力回忆着嬷嬷教导的夫妻之道,紧张之下,手上的动作愈发凌乱,俞泽的腰带也被我打了个死结。
我陷入尴尬,只觉得那腰带仿佛捆在了我的肚子上,勒得我生疼。
头顶传来俞泽的叹息声。
他拨开我的手,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我听说你才十五岁?」
「皇上的指婚是有些突然,不过夫君不必有顾虑,德妃娘娘派了教导嬷嬷来教导妾周公之礼。妾一定会好好服侍夫君的。」
我的声音逐渐细若蚊蝇。
如此直白确实令我羞赧不已。
一定是刚才那杯酒让我昏了头。我想。
俞泽攥了攥拳头,深吸了一口气,「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呢。」
看到我黯然的脸色,他有些不忍,起身揉了揉我的脑袋。
「今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出了喜房。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失神。
见俞泽离去,绣儿匆匆进来,眼里也沁了泪珠:「小姐受委屈了。」
新婚之夜,夫君弃我而去,留我独守空房。
确实挺令我委屈的。
但我却顾不了这么多了。
我终于知道小腹沉痛的感觉是为什么了。
「绣儿,快去给我拿条月事带。」
俞泽本不该承袭爵位。
年初,皇上为国祈福上香,归途被刺客偷袭,与俞泽不慎跌下悬崖。
好在二人被崖边一棵树拦住,他拖着皇上艰难寻路,一路上斗猛兽、饮兽血、食野果、睡干草,半月后才强撑着回到了皇宫。
皇上以雷霆手段解决了叛乱,肃清后宫,整顿官场,还杀了两个皇子。
至于俞泽,被皇上特许袭爵,黄金宝珠赏赐不断。
「怀庐忠勇两全,坚毅果敢,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女子。」皇上称赞如此。
于是一纸圣诏,自幼学习女红插花、琴棋书画、焚香品茗,被誉为闺门典范的我嫁入了定远侯府。
许是大婚太过忙碌,我又过于紧张,月事竟提前了几日。
此次月事比以往都要疼一些,急得绣儿还去取了止疼药给我。
第二天请安我亦是拖着沉重的步伐。
等迈入静水院正堂时,一侍女正躬身贴在老夫人耳边密语。
老夫人束了个简单的单髻,着了件暗花细丝褶缎裙,身披一件缎织掐花对襟外裳,看起来低调又不失威严。
那侍女我记得,今早起床时便是她和绣儿一同服侍的。
我步伐微滞,心下了然,收起自嘲的心绪,俯身下跪。
膝盖还未着地,老夫人便起身将我扶起。
我心下诧异,抬眼对上她略有些苍老却满含愧疚的眼神。
「慕凝受苦了。我那不孝儿子自从几年前落水醒来后便性情大变,桀骜难驯。我原以为成了婚他会好一些,不成想他竟如此不懂事,还伤了你。」
我有些懵。
「慕凝你放心,娘一定为你做主。」
老夫人正说着,俞泽也过来了。
奉完茶,老夫人留我们坐了一会儿,不咸不淡说了些夫妻当恩爱不移,丈夫上进、妻子持家之类的话。
我们都连连应是。
正要起身告退时,老夫人命侍女前来。
那侍女小心翼翼端上一只瓷白小盅,隐隐传出香气。待小盅一打开,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喝干净再走。」她向俞泽命令道,语气中尽是威严与不容置疑。
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虎鞭、鹿茸、海马……
「你之前不愿收通房我也就随你去了,但你实在是……怎么着昨日也不该不到一炷香就……」老夫人不断叹气,欲言又止。
刚才与老夫人耳语的侍女也悄悄衣袖掩口,藏住笑意。
「娘,你误会了,我昨天……」俞泽急忙辩解,却又被老夫人打断。
「娘知道,娘知道,但是你昨日也太鲁莽了些,慕凝才刚嫁进来……」
绣儿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悄悄指了指门口。
一个侍女正捧着托盘从院子里走过,托盘上放着一块大红床单,隐约能看到上面有几处暗沉。
我恍然大悟。
难怪老夫人这般误解。
在老夫人的强势命令下,俞泽一脸苦大仇深地喝下那汤,我看着心里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同情,可想到他昨日弃我而去,又觉得他活该,心下畅快得很。
俞泽大概是喝得发怵,也知道了老夫人的性子,当晚便满脸尴尬地来找我,求我收留。
确实,不够持久就喝补药,不来同房,想必还得再上点别的狠活。
我丢给俞泽一床被子,又朝床里滚了滚,示意与他分被而睡。
俞泽看了看被子,又看了看床上,最后咬了咬牙,翻出一床被褥,打了个地铺。
现在的天气尚热,他却将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
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爱睡哪睡哪!
我的夫君真的很奇怪,有床不睡睡地板。
也罢,夫君新婚便睡在地上,我沈慕凝只怕也是第一人吧。
要是此时我知道俞泽以后会变成一个赖在我床上踢也踢不走的人,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段独睡大床的时光。
婚后的两年很平淡,我执掌中馈,打理着整个侯府,与俞泽间的相处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按照他的话说,白天相敬,晚上如宾。
像回宾馆一样。
尤其是当他熟练地展开铺盖卷的时候,总要朝我呲着一口大白牙,嘿嘿讪笑两声。
他说他和领导住标间的时候也是这样,笑两声就代表今日的打工到此结束,明天的打工等明天醒来再说。
我族中有十六位哥哥,性格迥异,可没有一个像俞泽这般跳脱的。
家国大事他关注,家长里短他也好奇。
兴致来了能缠着我讲八卦讲一两个时辰。
从刚开始跟我讲谁上朝的时候睡着了还打了呼噜,被皇上叫醒后还问是不是该用膳了,到后来和我说谁家新纳了一房妾室,童颜巨乳,眼福不浅。
我有些不爽,翻身背对着他,被褥下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前,那坦荡一片着实令我有些憋闷。
更烦了。
于是第二天只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在府中游荡。
我午睡都加了半个时辰。
不过老夫人很满意,还将俞泽叫去训话。
绣儿偷偷听了一耳朵,也就是让他别太过折腾我。
绣儿回话的时候我手上的茶盏险些端不住。
老夫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想象力丰富啊。
罢了罢了,女夫子说过,为妇者,不争,不辩,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
今年中秋皇上在宫中开宴,我特意换上今年刚做的裙子,化上当前最流行的妆容,跟着俞泽进了宫。
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扶桑国使臣向皇上请旨公主献艺。
公主朱唇雪肌,玲珑美丽,身着和服,手执纸扇,优雅起舞,引来一众称赞。
胸前更是随着舞蹈动作波涛起伏,诱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