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婆婆是个有贞节牌坊的烈寡妇。
我丈夫死了,她要我以同样的方式为我老公殉葬。
村民将各种腌臜事往我身上编。
小叔子半夜爬上我的床……
她们不知道,我有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的内容会分毫不差的成为现实。
这个应该叫诅咒。
生女儿当天,老公出车祸死了。
于是我即将成了她们村里第二个拥有贞节牌坊的烈女。
第一个拥有贞洁牌坊的烈女是我婆婆。
婆婆忍着丧子之痛看着尚在襁褓里的女婴,眼神很冷淡,似乎看的不是老张家的后人。
“这孩子刚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父亲,是个灾星。”
“按照习俗,要把孩子剁成四份,分别埋在村里的四个角落。”
“这样我们一家人才能有好日子过。”
我靠在床上休息,差点摔下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反应过来,一把抢过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妈,她不是什么灾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不会这么做的。”
“她是你们老张家的血脉啊。”
门外磨好的砍刀散发着锋利的光芒,婆婆刻薄的嘴脸没有显示出一点心软。
我看的出,她对自己的孙女就像对待笼子里的牲畜,说杀就杀。
“一个女娃娃稀罕成这样,她刚出生就把我儿子克死,我没把她剁碎了扔山里喂狼都不错了。”
“可怜我儿子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连个香火没留下就走了。”
婆婆过来抢,我死死抱住刚出生的女儿,任凭她怎么打骂我拿针扎我。
等她打累了,又坐在木凳上,说着她的陈年往事,企图同化我。
“我二十五岁守寡,到今年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你也成了寡妇,我们老张家的贞节牌坊到了你这里不能就这么毁了,你生是老张家的人死也是老张家的鬼。”
“你不要想着再改嫁,等我大儿子守孝期一过,你就带着孩子到林子随便找一棵树吊死。”
“我会跟村里的人说,你是自愿随丈夫而去,帮你要一座贞节牌坊放在祠堂里。”
“贞洁牌坊啊,多大的荣光,也算是你对我们老张家的报答。”
我恐惧地摇摇头表示拒绝,什么贞洁牌坊,我只想和女儿好好活下去。
婆婆见我这么油盐不进。
她蜡黄干瘪的脸变的极其阴森,长期的生理和心理的压抑让她的眼神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我年轻的时候我婆婆就是这么对我的,到了你,你休想跑掉!”
当晚,我就偷偷打开了那本诡异的日记本。
这是我小时候无意间得到的东西,一开始我只把它当作普通的日记本。
偶尔记录下不开心的事情。
八岁那年,我家里的鸡让黄鼠狼吃完了,娘气的病倒在床上。
我含着眼泪写下日记,表达我对黄鼠狼的愤怒。
第二天村子周围的黄鼠狼几乎死绝,我家再没发生过黄鼠狼偷鸡的事情。
我以为一切都是老天说的报应。
又有一次,父亲上山被猎人故意打伤双腿,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月,因为这我们家足足有一月吃不饱饭。
我又把这件事写在日记本上,表达我对猎人的仇恨。
山上的那户猎人狩猎时被黑熊吃了。
我开始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擦掉日记上的内容,发现怎么都擦不掉,至此以后,我只敢小心翼翼地写下自己的烦恼。
似乎所有让我痛苦不开心的源头,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会遭到报应。
等我再大点,就把日记本放在箱子里,直到它跟着我嫁到这个村子里。
我打开泛黄的日记本,想要下笔,孩子饥饿的哭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着怀里可怜的孩子,我很是愧疚,从她出生到现在一口饱饭没吃上,还要被嫌弃不是男孩。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起来做了早饭,希望再和婆婆好好沟通。
入冬的早晨格外冷,都说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不能碰凉水……
算了,我都这样了哪里还有矫情的机会。
如果能感动婆婆改变她的想法,或许我们的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好。
婆婆从屋子里出来,像个高高在上的慈禧太后用完了早饭,看我的神情还是和昨天一样冷漠。
她似乎没有把我当作活物来看待。
“想清楚了,我已经跟族里的长辈通过气了,等你和孩子一死,立马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我拼命的摇摇头,跪在地上求她。
“婆婆,我和孩子还不想死,我也不想要贞节牌坊,你就看在我还年轻孩子还小的份上,给我们条活路吧,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婆婆往我肚子上踹了一脚,怒骂。
“不知好歹的东西,贞节牌坊多好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只要有贞节牌坊族里每个月会补贴咱们家五百块!”
“你跟我大儿子到了地下什么福气享受不到?你要好车大房子美元钞票,我都会烧给你们,祠堂里还有人给烧香,你的日子比我这个活人好过多了!”
我捂着肚子,冷汗不停往外冒,此时的我生产才不过七天。
既如此,我的良心也只有七天。
我缓缓抬起头,换了种眼神看她,一语中的。
“说的那么好,你当初死丈夫的时候,怎么不带着你两个儿子下去陪他,你不想死却逼着我死。”
刻薄刁钻的婆婆一时张口无言。
“你还敢顶嘴,我是你婆婆,现在你丈夫死了,这个家我说了算了。”
“你等着,我让族里人收拾你!”
婆婆摔门而去,跑到村头找组长哭诉去了。
不一会族长就带着几个男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把我绑在长椅上。
婆婆在边上颠倒黑白。
“我儿子刚死,她就要改嫁啊!”
“还诅咒我这个老太婆早死,家门不幸啊,我做了那么多年寡妇,结果被这个扫把星欺负了!”
族长一脸威严下令让人打我二十棍。
罪名是忤逆长辈。
此时孩子的哭声从屋里传来,我挣扎着要逃离,可惜绳子绑的太紧,棍子落的一下比一下重。
我咬紧牙关,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
周围隔壁邻居趴在墙头看热闹。
住在对门的李婶嗓门大,一点不顾及。
“穿着裤子打有啥意思,扒光裤子打才有意思,老张家的寡妇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挤到大门前的隔壁何大婶吐着瓜子皮,添油加醋。
“这么年轻就守寡,村里多少单身汉呢,我看还是把脸弄花了,省得以后勾引男人,坏了咱们村的名声。”
我红着眼抬头看这些人。
这世道太平了,人人吃的饱饭,但是脑子里的腌臜怎么都除不掉。
那个日记本那么厚。
不知道可以写多少人的名字在上头。
夜里,我忍着痛起身到厨房给孩子煮米糊。
听到婆婆和人在讲话。
“她今天被打了,走不动道,你们一会进去套个麻袋就带走,大人两千,小孩三千。”
我捂着嘴,生怕被发现,这是要把我卖给人贩子?
趁着婆婆和人贩子还在讨价还价的功夫,我回到房间,将门反锁。
从柜子里拿出日记本,毫不犹豫写下:人贩子要来抓走我和孩子。
写到我婆婆的时候,我犹豫了下。
她要是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很快屋外就传来了动静。
“有毒蛇!别咬我,别咬我……”
院子里忽然窜出手腕粗的毒蛇对人贩子吐着信子,一口正好咬到人贩子的手上。
人贩子疼的在地上打滚叫喊,嘴里不停的喊着救命。
事情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白天似乎还没看够,晚上又来看,依旧趴在墙头。
她们漠不关心,只想看热闹,甚至希望火越烧越大。
婆婆眼见形势不对,先抢白道。
“你个小偷,专挑我们孤儿寡母的下手,这家里一穷二白的,你还有脸来偷。”
对门的李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众人。
“老张家的,我看不是来偷你家的米面,是来偷你家年轻小寡妇的。”
“肯定是知道你家媳妇白天挨打了,晚上过来看她屁股肿不肿,过来给揉揉的。”
“现在的汉子可真知道心疼人。”
话毕,看热闹的村民哄然大笑,这期间还有七八岁的男孩女孩,她们有样学样的跟着大人们笑,在笑什么她们并不知道。
她们就像模具,麻木地接受他人的倒灌,阴干后又成了新的倒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