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三更,嬷嬷的藤条抽在掌心,身下的凤凰蛋有一颗碎了。
「没用的东西,你这般娇纵,不好好练练这些伺候人的本事,在那吃人的皇城,活不过一年。」
我敛眉不过片刻,便继续对镜练笑。
一日又一日,久到身下滴液未漏。
久到身后青莲盛开,久到一颦一笑,婀娜多姿。
我坐上了前往皇城的马车。
这一次,我是静安侯府暗中培养的扬州瘦马。
这一次,我要让阴险小人为数万铁骑将士的冤魂偿命。
我前世就不是娇女,我更喜欢塞外黄沙。
无人知道成为扬州瘦马前,我曾是征战多年,名满天下的公主将军。
当年我在塞外和千万铁骑一起命丧燕山,魂归异土。
只不过可笑的是,我们未曾死于征战,却死在了小人阴谋中。
三年前,未婚夫宋晋安要自己的心腹一路随行,我信任有加时,那人却暗自下毒,将我数万将士的命,直接送到蛮子的刀刃上。
「公主,下辈子睁开眼,好好看看身边潜藏的是人是鬼吧。」
他的心腹偷摸逃离时,可能是出于良心考虑,最后留下了这张字条。
只可惜后知后觉时,蛮子早已将我们团团包围。
蛮子首领巫巴吹着口哨,嘲讽道,「汗朝公主,你的未婚夫可是将你赏给我们了呢。勇士们,这中原娘们,你们一个一个来,她杀了我们那么多战士,今天我们也叫她尝尝什么叫人间地狱。」
身软无力的我无力抵抗,就连求死都做不到,第一次尝到绝望的滋味。
不过更多的是恨,彻骨的恨。
狗贼宋晋安,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道貌岸然的畜生,竟然躲在背后布局。
让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数万将士手无缚鸡之力,声声泣血。
他们更是目睹我被蛮子卸去铠甲,脱去衣装,折断双臂双脚,还要遭受奇耻。
临死前,我听数万将士歇斯底里,以自身心魂起誓,求上天佑我魂归故地。
听说我们丧命的关外地连着蛮子的长生天,所以他们拿心魂祈祷。
我也发誓,再来一次,我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却不想我魂归故里时,已是三年后。
三年,发生了太多,有些事情已成定局。
就好比原本的柔情驸马变成了权臣。
进京前后,我有意无意打听,也知晓了这三年的变化。
三年前父皇痛失爱女,边关也一连失了三座城池,父皇龙颜震怒,一夜白头。
太子哥哥因为蛮子诬陷,失了父皇的心。
而宋晋安,却立马昭告天下,三年不娶,也慰我在天英灵。
靠着父皇对我的歉疚,也靠着讨好和钻营,宋晋安被父皇提拔,成了权臣,从当初的寒门状元郎成了权倾天下的相爷。
如今刚好,三年够了,我意外魂穿回来了。
这一次,我魂穿到了扬州瘦马身上,冰肌玉骨,青柳软腰,是权贵中的玩物。
而我却偏要这些奸臣,死在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身上。
但没让我意料到的是,我还没见到宋晋安,却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今夜是月中,我魂归后,再次见到坐着轮椅一身煞气的顾辰安。
当时那个纵然被毁双腿也一脸朗月清风的白袍小将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跪于众多扬州瘦马中,不动声色打量他。
故人相见,我很是酸楚,哽咽难忍,却无法相认。
他也同样打量着我们,不少人知道机会难得,主动出击。
身边的女子神情娇媚的盯着他,欲拒还迎。
一句为「愿为公子分忧。」
让他直接摆手将那人安排进相府。
那一刻,我心动了,相府啊,里面的狗便是宋晋安。
我急忙上前一步,丝毫不惧的抬头,神色羞涩道,「愿为公子分忧。」
然而这一次,他却叫我单独留下。
很快剩下的女子被带出去调教,名为调教,实际上我却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不敢去猜忌,我一向知道上京城是吃人的。
却不敢置信顾辰安变成了这般弑杀的样子。
他挑起我的下巴,端详着我的容颜,「知道为什么留你在这里吗?」
「你的这双眼睛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所以暂时我不会让你吃苦。」
他的指腹划过我的眉眼时,我急忙闭眼,心中思绪翻涌。
有那么一刻我好似感受到了他的柔情稍瞬即逝。
我转动着手下的轮椅,一字一句道,
「若敢生出其他心思,就跟刚才那些人一样,抛尸乱葬岗。」
我恭恭敬敬的跪地,倔强的眸子一言不发。
我留在了顾辰安的身边,他说,不想让我吃苦。
可这却不是我想要的。
然而他却只是将我带到一处无人的庄子,让我守着那院中红梅。
我疑惑便大胆的问出声,
「公子,红梅冬日开花,如今不过开舂,公子要等多久?」
他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残忍道,
「若不是你这双眼睛,你早就死了,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顾辰安变了,他身上再也没了那种朗月入怀的气质。
他将我安置于此次等着红梅开花,只可惜,我注定要让他失望。
我在这庄子待了三月。
这三月,在顾辰安看来我低眉乖顺。
实则这三月,是我锻炼体魄的契机。
今日,还是我背着顾辰安,第一次偷逃出门。
我顺着记忆中的位置,找到了聚宝阁。
宋晋安竟然真的在,狗,改不了吃屎。
他在聚宝阁赌玉,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暗卫四布,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机,我只是站于他身侧,扬言挑衅。
「你的运气不错。」
「只可惜,堂堂宋相拿着一把钱财前来猜玉,不知朝廷知道后会有何法度?」
刚刚还在为他猜对了玉石而喝彩的官员脸色一阵青铁。
「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如此没家教。」
那小官当即对着我辱骂。
宋晋安却也不恼,站起身冲我拱手。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能沉住气。
「姑娘还真是真性情,但想必是个外城人,这京中无人不知我宋晋安出身民间,一路走到现在,最爱市井,若是赢了钱,则到城根布施,若是输了钱,也算大伙开心,皇上知我,准我与民同乐。」
他好似是在耐着性子跟我解释,实则眼神一直若有似无审视着我。
我避他眼神,然而一不小心却扫到二楼的顾辰安,还有他眼里来不及掩去的杀意——那是对宋晋安的。
原来我的举动都在他眼皮之下,但我也疑惑,明明当时,辰安和这狗东西是把酒言欢的兄弟。
不过此地已经不能多留,为了避免被他认出,我只能选择离开。
其实三月前进城时,我原本可以悄然离去,自己复仇。
但是我也知道我们这一批美娇娘是静安候府训练的棋子,也想一观后续。
静安候府只掌兵权,从不屑做这些筹谋之事。
但没想到静安候府的事,顾辰安也参与其中,我好奇昔日在战场上和我搭档的白袍小将怎会做这种事。
自小我跟顾辰安一起长大,他总是沉默寡言,却在背后做了很多事。
一如当年北川冰寒,他曾在寒冬腊月拖着本就伤重的腿爬行百里为我寻来援兵。
只是自那以后他的腿废了。
我还记得当时我最后一次领兵时,他清风明月,笑着道,
「公主殿下,臣在京中,盼你凤凰展翅,早日凯旋。」
可是如今他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那份惬意的笑。
而宋晋安果然是跟了出来,他大气的问我家住何处。
我没有拒绝,巧然答道,「醉君阁,花六月。」
这是我为他设的第一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