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幼女亲手捧上皇后之位,却换来她赐下毒酒。
濒死之际,她视我如蝼蚁:你个迂腐落后的毒妇也配做我的母亲?
原来,我的女儿早已死在那年百花宴上,取而代之的不过一缕异世孤魂。
我午憩醒来有些恍惚,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我真的重活了一世。
我是大梁国超品将军的遗孀。
前世,死于百般疼爱的小女儿之手。
我请名儒教导,她得以知书明礼,聘名师悉心培养,她得以六艺皆通。
做为一个母亲,给她一个女子立身于世的所有依仗,我问心无愧。
而她登临后位后下的第一道凤令,居然是赐我这个亲生母亲毒酒一杯。
她说苦我已久,我落后愚昧的思想,禁锢了她的一切,荼毒了她半生。
她说从前的顾湘湘已经死了,她与我没有什么血脉亲情可以讲。
她深恨于我。
原来,
我的女儿她死了。
早在那年宫中百花宴那天,她就已经死了。
这抹异世残魂,占了她的身子,她死的悄无声息。
即便我当初奇怪于乖巧的湘湘突然性情大变,也没料到是这样的情况。
我带着满腔怨愤不甘饮下毒酒,清醒后,居然重生了。
可惜此时百花宴已过,我的小女儿湘湘已经被那孤魂替代。
我望向窗台上开得正好的海棠,沉默良久后揪下一片鲜艳的花瓣,在指间掐得粉碎。
“
我刚到府中专为两个女儿设下的女子学堂,两个女儿就簇拥了过来。
大梁以女子无才为德,在诗书传家的华氏长大,我对这样的观念不以为然,女子读书明理,心境澄明,将来嫁人也不会糊里糊涂的闷在后院里大半生。
“请母亲安好。”
“母亲来了,母亲我好想你~”
先与我问安的是大女儿潇潇,自小听话懂事,不爱言语,相较于读书她更喜爱舞刀弄枪。
而后走到我身边卖乖摇袖子的便是那夺了我小女儿身体的异世女子。
我不知她此刻有何所求,但我看清了藏在她眼底里的,对读这四书史册的厌烦。
那真是再好不过。
“湘儿可是觉得读书无趣乏味?还想跟着夫子接着读么?”
顾湘湘面露一喜,但很快克制,恭敬有礼的张口说道:“母亲,我只是觉得做学问不能总埋头苦读,我想要出门看看,多长点见识。”
她所有的借口不过是为了出门结交权贵。
我笑了笑,点点头。
“好啊,那暂且不读了罢,出去多走走也好。只是要带上侍卫仆从,以防有宵小贼人。”
闻言她鼓掌欢庆,迫不及待的模样,兴冲冲的就提起裙子跑回自己屋里。而她的贴身丫鬟望向我的那张脸满是惊恐,好似是觉得自家主子疯了,见我没有怪罪这才连忙跟上去。
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这般不合规矩礼仪的行为大约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摆脱束缚?
刚来这个世界不久,得了机会就藏不住自己的本性。
前世为了纠正她,为了她在贵女中不被排挤,自己花了不知道多少心力,最后却只得一句“赐死”。
要知道,一个人即便要改变规则,也得先融入规则,有挑战规则的能力才是。
在学堂等到夫子授课结束,我看着乖乖收拾物件的潇潇,眼神柔和:“潇儿,收拾好后到母亲这里来。”
她应了声,走到我身侧。
前世今生,她一直都是个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孩子。
我握住她攥得紧紧的手往前走,细细抚摸着她因常年握枪留下的厚厚茧子。
等到了佛堂,我屏退左右,拿了几根素香,点燃在手,高举过头,跪地拜了又拜。
潇潇跪在我身侧,学着我的模样。
“潇儿,你知道为什么娘亲喜欢拜佛么?”
她眨眨眼睛,观察着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回答:“是为了让神佛保佑父亲早登极乐?”
我侧身拍拍她的脑袋,抿唇一笑:“神佛只能安慰你,想求得什么,得自己争气。”
动刀子的事情,自然也还是得自己来。
捧杀,是最优雅无害的死法。
不株连,不见血。
我插了香,扭头,“所以潇潇,你想要什么?”
“母亲,若是女儿说……想学父亲那样,保家护国,沙场热血,母亲会不会觉得女儿惊世骇俗?”
我摇摇头,“娘只知道,你要付出比寻常男子更多的辛苦与汗水,才能得到一个平等的机会。或许将来,你如你祖父一般晚年伤痛满身,也或许似你父亲一般天不假年,你真的愿意?”
“那是我想做的事。我不怕前路凶险,只怕您不允。母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您的允准,女儿自当爱惜。”
我闻言,心中酸涩。
前世,自己也在潇潇的坚持下勉强答应了。
女儿很争气,军中捶打三年,戍守边城又三年,是大梁唯一的女将,有赫赫威名。
可惜自己,没能等到她的归程。
羌族举兵南下,她中了狡诈奸计,血战无定河边数日,成了一抔黄土。
是自己这个母亲不够称职。
只是将女儿舞刀弄枪当做爱好,疏忽了她兵法上的研学,辜负了她的天资。
“既然如此娘答应你。”我猛的将她搂入怀里,“不过从今日起,你加一门兵书课,娘会替你请最好的老师,你得一万个认真的学,听到没有?!”
突然,我感觉到背后有只小手替我顺着背,似是看穿了我的担忧与害怕般,一下下抚平我的情绪。
“娘,谢谢你。”
“我定会平平安安的,让你骄傲的。”
顾湘湘兴高采烈的出门,回府后却冷着脸在自己屋里责罚侍女。
我来时,她斜坐在贵妃榻上,毫无礼数可言。
侍女小青跪在她的脚边不停自扇巴掌,双颊高高肿起。
我变了脸色,即便愿意纵着她,也不是这样放纵她去肆意伤害无辜。
“她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罚她?苛待下人,任意打罚,我顾家从来没有这样的家风!”
她有些不忿却不敢明言,明明在撒娇,但眼睛却里带了些怨意。
“母亲~今日我在街上遇上了三皇子,不过与他站着攀谈几句,这死丫头居然以下犯上,说我当众与外男攀谈,不合礼法。可三皇子与我明明一见如故,平等相交!我看就是这贱丫头生了非分之心,才敢指责主子!”
小青抽抽嗒嗒,“夫人,我没有...”
我回想她日日挂在嘴上的平等。
原来在她之上,人人皆要平等。
在她之下,人就要分三六九等。
那对待下人时流露出的恶意,荒谬至极。
我冷笑吩咐着嬷嬷:“把小青带下去上药。既然伺候不了二小姐,便遣去大小姐身边侍奉着。”
若是再让她待在顾湘湘身边,恐怕日后便是百般磋磨。
随后扭头含笑安慰顾湘湘,“湘湘,莫气了。若是觉得礼仪规矩锁着你,以后母亲便不逼着你学了。旁的事情,只要喜欢,娘都依着你。只有一点,不许随意打骂、欺辱旁人。”。
她则乳燕投林般抱住我,脸上的高兴,做不得假。
我回以她慈爱的微笑。
这便满足了?
别急,我还要给你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