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杀我全家的仇人在一起了。
我颤着身子,被他扭过头去,握住腰肢,笑着埋进我的怀里。
“乖,我们再睡一会儿。”
干裂的鼻音带出一丝暗哑。
看着他的享受的样子。
我握紧手中的发钗,猛然插向他的脖颈。
可惜还没到跟前就被捏碎了。
“你又不乖了,歆歆。”
说着,掐住我的脖子,吻了上来。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靠着浴桶,慢慢地沉了下去,让自己整个身子都埋在水里。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是自由的,我喜欢那种濒死的感觉。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拿过毛巾擦拭着身子。
任凭我怎么擦也擦不掉身上的痕迹。
铜镜里的人脸白煞煞的,活像一具披着人皮的枯骨。
“怎么洗了这么久?”
“奴婢不知,小姐不许我们伺候。”
屋外传来裴牧之和丫鬟音儿交谈之声。
紧接着,房门就被打开,裴牧之走进来,将我从浴桶里抱了出去。
……
几上照例放着一只玉碗,我看着它,皱了皱眉头。
看向裴牧之。
他摆摆手,让屋里所有伺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蹲下身去,宽大的手掌握住药碗,慢条斯理地搅了搅,吹了一口,递到我面前。
我眉头紧了紧,别过头去。
他笑了笑,拿起药碗,一口全吞了进去。
我起身要跑,被他逮了回去,逼着我将嘴里的药都吞了下去。
苦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也都被他顶了回去。
直到全部都咽了下去,他才满意地放开。
“乖,喝了这药,你的病就好了。”
“好好绣嫁衣,今晚回来,我要检查。”
裴牧之走了。
我光着脚爬了下去,找来一把剪刀,找到那件嫁衣,狠狠地刺了下去。
丫鬟音儿大喊着,将我手中的剪刀夺走了。
“我的天爷啊,夫人你干了什么!”
“好好的,你又拿它撒什么气?”
“你就可怜可怜我们,饶我们一条小命吧,这可让我怎么跟将军交代。”
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哭腔。
屋外乌泱泱的丫鬟婆子涌进来拉住了我。
我蒙着被子偷偷地哭。
.......
年少时的我,也曾深深爱着裴牧之。
他说他也爱我,可后来,他亲手毁了我。
我十六岁生辰上。
父亲指着策马奔来,锦袍玉冠的冷面公子,告诉我。
“这就是你的未来夫婿。”
我羞得脸上通红,跺了跺脚,嗔道:“父亲!”
便跑开了。
可他其实并不喜欢我。
他是被家里人逼着,才和我定了亲的。
他不敢忤逆他的父母,暗地里捣鬼,想逼着我家自己退亲。
他蛊惑我,将我偷偷带出家门,骗我说要带我去吃最好吃的云糕,喝南城最烈的烧酒。
半路上,我和他被拥挤的人流冲散了。
差点被拐子掳走,在我最绝望的时刻。
他从天而降,将我从歹徒的手里救了出来。
从此,我便对他情根深种。
后来,他爹因为灾民求情,冒犯天威,被拉出午门斩首,朝廷上下,人人避他如蛇蝎,而我爹不想我跟着受苦他,也执意悔婚。
是我拿刀逼着我爹,说非他不嫁。
大婚之夜,他拉着我的手,抱着我哭了一夜,说会一直对我好,会宠我爱我一辈子。
可后来,他亲口告诉我:
“你猜的没错,宋歆竹,那天我确实是想把你卖了,你当时不还对我感恩戴德,非我不嫁吗!”
“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怕你那老不死的爹和哥哥发疯牵连到我家人,我怎么会反悔,又把你救了回来。”
“早在我们还没成婚之前,这休书我就已经写好了,一直没有什么机会给你,现在你拿好了。”
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发黄的休书,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脸上。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爱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就像一只狗一样被他随意丢弃了。
现在,他却又要娶我。
这个曾经我把一颗真心捧在他面前被他狠狠摔到地上,还要一脚踩碎的,像狗一样丢掉了的人。
现在却又逼着我,让我爱上他。
真是太可笑了。
晚上,裴牧之回来的时候。
他的手下已经贴心的将我锁在暗室的罗床上了。
床很大,屋子里除了微弱的烛光,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听到房门被推开,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开始不住地抖。
带动脚上的锁链也响个不停。
尽管我们曾经那样亲密过,可我还是害怕。
脚步声踩着我的神经一下一下离我越来越近,让我止不住地发颤。
没有人能救我,我讨厌这间屋子。
屋子被人上了锁,除了裴牧之以外,外面的人,谁也进不来,而我也逃不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的裴牧之看起来有些憔悴,双眼乌青。
他不理会我的抗拒。
强硬地将我揽进怀里。
“歆歆,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蛊惑人心的声音冲进我的耳朵,像是带了无限委屈。
可这一切明明都是他一手造就的啊。
“听说你不愿意绣嫁衣?”
“那我陪着你,一起绣好不好?”
他解开我身上的锁链。
将我从暗室里抱了出来。
放在绣房的美人榻上。
音儿拿着嫁衣,眼角红红的,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我。
裴牧之看出了音儿的为难。
将嫁衣接了过去。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再伺候了。”
说着,将里衣嵌到绣架上,铺开绣线,穿好针递给我。
“乖一点,歆歆,不要再惹我生气了,好不好?”
好像我如果不接,就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了似的。
我敷衍着,胡乱绣了几针,便随手扔了。
抬头却看见,男人舞枪弄剑的手正拿着小小的绣花针,游刃有余地在嫁衣上穿梭。
谁能想得到,朝堂上凶名赫赫的杀神,竟还能将一手绣花针使得出神入化。
烛火微弱,看着他的背影。
在想:
若是我现在拿剪刀插入他的后背,能否将他一击毙命。
我蹑手下了塌,慢慢靠了过去。
可惜,我还没到跟前就被他发现了。
“唉,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过来,从我手中将剪刀夺了过去。
身为武将,裴牧之能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一切的危险。
我想杀他,只能是自讨苦吃。
“说说,又怎么了?”
我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上黏成一片的伤疤。
是他用匕首一刀一刀剜出来的。
我指着心口告诉他:
“这里疼。”
当初他不知道从哪儿受了气回来,乱发脾气,打得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仆人皮开肉绽。
我不过是为那人说了句话,他便给我这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烙印。
他说:“水性杨花的贱人,连个奴仆你都不放过,真恶心。”
而现在,男人却蹲下身来,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拉着我的袖子用一副怜惜的神情看着我。
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尽管我恨不得撕了这张脸,但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我就是被这张脸给蛊惑了。
所以,不管我生了多大的气,只要他过来抱抱我,说几句软话哄哄我,我就再也气不起来了。
上天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狠狠地踩上一脚。
他从小腿肚上拿出一把匕首来。
烛光反射过来的刀光,晃得我眼睛微微颤动。
不由自主地畏缩着身子,往后退。
可下一瞬,那把匕首被插进了他自己的胸膛。
他握着匕首,一把将我拉过去,头抵在我的额上。
惨白地看着我:
“这样,你可会好受一点?”
……
我沉着脸,看着鲜血一点一点从他的胸前绽放开来。
“歆歆,我知道我没办法替你分担什么,但是求你,别这么对自己好不好?”
月华透过缝隙,倾泻下来。
我别过眼不去看他。
“可是裴牧之,明明这些痛苦都是你亲手带给我的。”
“是你拉着我的手,一刀一刀,亲手在我这里刻上贱人这两个字的。”
颈间的大手,明显僵硬了一下。
从我的肩头滑落了下去。
“我会补偿你的,再信我一次好不好,歆歆?”
“补偿?哈哈哈……我宋家一十三条人命,你拿什么补偿?”
……
裴牧之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逼着我喝药。
今天早上,好像有特别紧急的军情要处理。
他没有时间再跟我耗了。
丫鬟婆子拿我没办法,整个将军府的下人,一早上排着队来劝我。